胡不宜坐起身,兩隻白淨的腳無意地伸出被窩外。宣六遙把它們塞進被子,細細地聽她一點一點地回憶“她”。
那時胡不宜還小,也就三、四歲,可很神奇地,似乎記得頗是清楚。
他在她的回憶中回到了與“她”相伴的時光,甚至看到了那時他不在她身邊所發生的事情,仿若那短短兩年的時日裡,他時時刻刻地在她身邊......
醒時,身上很是溫暖。他記不清何時回的屋,桂無苔緊緊地摟著他的脖子,幾乎整個身子都貼著他。
他有些不自在她對他如此親暱。
雖然為了生世子,他與她有了夫妻之實,他也把她看成了自己的妻子,心裡也是護著她的,但終究,他覺著與她是隔了一層的。
隔的是什麼?或許是宣四年,或許是“她”。
他小心地挪開她的手臂,她在耳邊輕聲地暱喃一聲,又把手搭上了他的身前。
暱喃聲如輕燕細語,卻也像在他耳邊炸開一道驚雷。
他壓住心頭的驚悸,小心翼翼地側過頭去看,映入眼簾的,分明是胡不宜那張嬌俏似花的少女面龐。她睡得香甜,臉蛋紅撲撲的,如同小時那般。
可她早已不是小時。
她已長大了。
他昨夜竟未回自己的屋,而是在迷糊間覺著了冷,自己鑽進胡不宜的被窩去了。或許當時他以為,他是在過去。
重新挪開她的手臂是一段無比艱難的過程。他總算在她睜開眼之前脫了身,悄悄地出了屋。可回到自己房中,面對桂無苔沉默的眼神時,他覺著自己像是一個赤身裸體的賊,無地自容。
兩相無語。
封玳瑤悄無聲息地走了進來,幽魂似地,站在屋門口:“宣六遙,送我回宮。”
她說過還要玩耍幾日,但昨晚幾乎被宣六遙掐死,她自然沒心思再繼續玩耍下去。她仍穿著男裝,頭髮束得整整齊齊,唯一雙眼睛紅腫似桃。
“好。”
宣六遙心不在焉地看她一眼,雖注意到了她的眼睛,但也未多說一句。
沒什麼好說的,掐了就是掐了。
他向宮裡遞交了入宮請安的奏摺,很快批了下來。他讓封玳瑤換上婢女的衣裳,草率地塗了些顏汁,便帶進了宮裡,順利地將佘非忍換了出來。
卸去易容後的佘非忍似乎比入宮前要胖了些,臉頰略略鼓了些,遺憾間卻又神采飛揚:“難怪天下女子都想當皇后,衣來伸手、飯來張口,珍奇寶物,無不盡有。”
他取出從宮裡順出來的幾塊玉璧:“看,只一塊便抵半個宅子。”
宣六遙看不慣他的輕浮模樣,抬了抬眼皮:“你孤身一人在宮裡,雖兩眼一抹黑,竟能活得如此滋潤,倒也是個人才。”
“自然有人相助。”他得意一笑,“那個柳綿,你們還記得麼?她做了皇后的貼身婢女,凡事有她在身旁提醒著。”
“行了。有件事要跟你們說一下。”他掃視一圈,屋裡,桂無苔和胡不宜也都在,“太后已經給胡不宜挑了兩個有前途的青年才俊,也安排了讓我帶胡不宜去相看一眼,挑一個更順眼的成婚。非忍,師父當初答應你的事,怕是辦不到了。”
屋內一片沉寂。
佘非忍和胡不宜皆面目呆滯,似乎傻了一般。
桂無苔的眼裡流露出愕然和隱隱的責備,似在怪他的始亂終棄。他覺著百口莫辯,不如不辯,好在胡不宜並不知那夜他鑽進了她的被窩。
良久,胡不宜含著眼淚站起身:“我不想嫁給旁人。”
“那你要嫁誰?”
宣六遙脫口而出。一出口便後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