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有什麼不敢的?
他只問了一句,卻是不絕於耳。
佘非忍抬眼呆呆地看著他,他的面孔近乎完美,杏眼黑亮,微薄的唇角似笑非笑地翹著,未完全繫緊的衣領間散著一層若有似無的汗香,卻也正是風華絕倫的年紀,如那高高的樹即將要綻放滿冠的花似的。
待回過神來,宣六遙已無趣地扔掉短刀,躺到一旁睡覺去了。
佘非忍只覺一背的汗溼。
他小心坐起身,摸了摸白布包裹著的肚腹,此時似乎已沒什麼痛感了。他有些遺憾,卻又想,罷了,原本這鮫珠也不配我用,只配他用。
一覺醒來,身上無痛無癢,彷彿昨晚根本不曾挖過鮫珠似的。
但約摸是師父手藝精湛,又用了上好的傷藥,才好得如此之快。心裡邊仍是覺得肚臍下邊有微微的異感。
也不知這鮫珠,師父是交給聖上還是自用?
“師父。”
“嗯?”
“這鮫珠你自個吃了吧,別上交了。”
“嗯?”宣六遙正在穿鞋,聞言回過頭來看他,墨黑的眼眸在睫毛下無喜無怒,只有微微的疑惑,“那如何交差?你不想回京城了?”
“倒也不是。這鮫珠外形與蚌珠很是相似,不若我去海底摸些蚌,挖些珠子,撿粒最好看的交上便是,反正等聖上一命嗚呼,也顧不上追究師父的責任。”
“嗯......”宣六遙轉回頭,思索片刻,“倒也有理。可聖上發現自己仍在慢慢老去,這珠子卻無半點駐顏效用,該又如何?”
“那也是一二十年後的事情了,到時說不準這聖上早就死翹翹了。”
佘非忍說得忘形,卻見師父又轉過臉來瞪他,趕緊閉上嘴巴。
又聽師父說道:“那快點,吃完早飯去海邊。”
海邊是船隊,他們往南繞了繞,沿途見農田漸生、房屋田地之間有人出沒,便知賊寇已少,鄉民漸漸在迴歸。連著海灘邊也有了些小漁船,捕魚趕海的,顯出一番熱鬧景象。
宣六遙心甚安慰。
一直到人煙稀少處,他隔空從大船上取來緊身甲衣與細管,讓佘非忍下水摸蚌去。
佘非忍心想,肚皮還有傷呢,這就讓我下海去,真是一點也不疼我。
可又看看矜貴的師父,文弱的莫紫萸,小丫頭胡不宜,挑來挑去,能下水的也只有自己了。
他走入水中,青藍的海水輕舔著他的腳趾,他的腳板也是細長的,腳趾頭勾啊勾的,能扒開一個沙洞。可惜那甲衣連著一雙大腳蹼,墊在腳底板,擋住了他不安分的腳趾頭。
他想師父一定在怪他磨磨蹭蹭,偷偷地回身去看,師父卻並未在看他,只盯著海面虛虛無無地發著怔。
也不在意他。
佘非忍嘆了一口氣,快走幾步,潛入海水裡。
海水在眼前退避三尺,生生隔開一個蛋形的窄小空間。他試著不再憋氣,竟也呼吸暢通無阻,想必是師父施法術替他結上了結界。
師父還是疼我的。
他心裡暗喜,緊蹬幾下,沿著海底的薄沙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