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不苦微低了頭,他心裡也苦,他哪管得了他家娘子?
宣六遙也瞧著,他也看見了封玳弦雖大吃特吃,身前卻是乾乾淨淨,而靠近莫紫萸的地方,卻是一堆殼屑骨架。擺明了,封玳弦在暗暗地欺負她嘛。
他有心護一護莫紫萸,但打狗還得看主人,封玳弦是溫若愚的兒媳婦,他上趕著倒像是在責怪溫若愚了。
何況這一桌子的人,目光交錯幾乎演出一場大戲,倒把喝酒吃菜的正事給忘了。
“溫兄,這酒不錯。”他扯開話題。
溫若愚接上話題:“可不是,特意在慧州城裡找的,不是最烈的,也不是最淡的,但口味卻是最好的。你如今可不能跟孩子一樣地喝果酒糊差事了。”
“是,是。”
滿桌子鬆快下來,無人再去看她倆,像是什麼也沒有發生。
封玳弦得意地瞟了一眼莫紫萸。
席散。
回了營帳,宣六遙坐到床鋪上,身子一仰便睡著了。今晚還是喝了一點烈酒的,如溫若愚說的,他這年紀,該喝些男人喝的烈性酒了。
佘非忍盡心盡職,打了熱水,替師父脫去鞋襪,把他的一雙腳塞進熱水裡慢慢搓洗。
這一年漂在海上,也沒怎麼走路,宣六遙腳底的繭子已褪軟變薄,他腳形長潤又白淨,佘非忍細細洗過擦乾,又拿了小絞刀,把這雙腳抱在懷裡剪去長甲。
師父此時睡得昏沉,那腳這般聽話溫順,卻是一絲也不帶抵抗的,也不會那麼矯情地要自己動手,免得髒了尚書嫡長公子的手。
尚書嫡長公子?
佘非忍心裡苦笑一聲,從前還能覺著自己是個富貴公子,眼下,自己和莫紫萸一樣,不過是落了毛的小鳳凰,卻是連只小雞也不如的。
只能緊緊抱住了師父的大腿,依附在他不算強硬的羽翼之下,好歹也沒那麼孤苦伶仃。
他抽空摸了摸自己的肚皮,在肚臍下方一寸處,有一粒硬硬的東西,正是那顆鮫珠,應當安安穩穩地在他身子裡安下家來了。
這也算跟著師父得到的一個好處吧。
正想著,帳簾被掀了開來。回身一看,是胡不宜來了。
“不宜,還沒睡?”
“莫姐姐一直在哭。”她說。
“為什麼?”
“不知道。”
胡不宜爬上床鋪盤腿坐下,託著腮看他給宣六遙磨指甲。好一會兒又問道:“怎麼辦?”
“師父睡著了,我也沒辦法。讓她哭會吧,反正也哭不死人。”
佘非忍把宣六遙腳上落到的細屑吹去,又用乾毛巾擦了一遍,又忙著把他拖上去,讓他睡得舒服些。師父的身軀有些沉重,好在胡不宜也在。
倆人把宣六遙擺正,開始研究起他下巴上颳去又長起的胡茬,磨在指腹上像刷子似的,硬硬的。
“怎麼長這玩意兒了呢?”胡不宜問。
“男人都要長鬍子的。”
“你以後也長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