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恨透了佘非忍,竟也未想到,老天保佑,讓他在此處又遇見他們。
他恨恨地剝著蟹殼,心想吃飽了飯,有了力氣,再將他們一一除去。若是那小子吞了鮫珠,便剖開他的肚子找回來。
一碗熱湯被送到他跟前。
宣六遙柔聲說道:“宋隊長,海蟹性寒,喝些熱湯,中和一下,免得傷了脾胃。”
語氣真真切切,溫溫和和。
這是個慈悲心腸的,寧願不要鮫珠也不肯殺鮫人的。
宋懷玉手一抖,幾縷玉白的蟹肉掉落桌上,停了半晌,他掩飾似地撿起蟹肉塞進嘴裡,倉惶地點頭謝過。
既知道此處在大梁朝北線,往南陸路可去京城,海路可去江南。原本宣六遙還有些猶豫,現下多了一個宋懷玉,他決定仍是回船,將大船和宋懷玉交還溫若愚,再作打算。
他們返回船邊,佘非忍攀著八爪鉤索先行爬到船上,再放下踏板,站在舷處看著幾人上船。
宋懷玉走在最後,正欲踩上甲板之時,佘非忍突然伸手攔住:“等一下,搜身。”
搜便搜,殺人的短刀已經墜入海中,否則,今日見到他時便已一刀結果了他。
他展開雙臂,任由佘非忍伸手在自己腰間摸來摸去。
宣六遙他們已經走至船頭,身影隱於船艙之後。
宋懷玉正低下頭,打算用目光瞪視佘非忍,卻見他仰起小臉,對著他笑得如花開鳥飛、一片歡欣,令他情不自禁地生起一股寒意。
隨即,那雙清秀細目瞬間陰狠如磔。
宋懷玉覺著自己的肚腹處涼了一涼,又熱了一熱,冷熱衝疊幾次,身子不聽話往後仰起,眼中只見這姓佘的小子得意的黑睛、高大的船艙、藍天、白雲......他覺著自己墜了下去,又飛了起來。
佘非忍將短刀在踏板上蹭去血漬收起,不緊不慢地抽上踏板,一回身,他只覺全身的血都滯了一滯。
宣六遙不知何時返了回來,正站在轉角處看著他,眼裡的震驚尚未褪去,臉上卻漸起怒色。
“為什麼?”
他只問三個字。
佘非忍低了低頭,解釋道:“這廝不安好心。我怕惹來禍患,乾脆先除了他。”
“如何說?”
“他......他殺了那個女鮫人。”
“什麼?”宣六遙吃驚地衝了過來,“你說他殺了她?什麼時候的事?怎麼殺的?”
“那天夜裡,我去甲板上撒尿,正好看見他殺了那個女鮫人,他威脅我不許告訴你們,要不然就把我們幾個全殺了。我氣不過,趁他不備,把他掀進海里去了......怕師父難過,也就沒說......”
佘非忍的眼眶泛了紅。
宣六遙從船舷邊探出頭。宋懷玉仰面朝天,肚腹處大片的血漬染紅了身下的泥土,雙目怒睜,尤不能閉眼。
死人卻是不能說話的。
宣六遙捏著拳頭,狠狠地捶了捶舷欄。
疑竇又升了起來。佘非忍的話,究竟能不能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