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轉眼,他在溫若愚的軍營裡過了幾個月,直到寒意南下,北風和著雪花直灌衣領,最愜意的事便是和溫若愚在營帳裡擺著炭盆,烤著小肉,喝著小酒......
真的是小酒。
杯小,酒更淡。
烈酒,那是溫若愚喝的。他只配喝淡酒。
但淡酒喝多了就有些暈乎乎,佘非忍來跟他說佘景純有些受了風寒,他想帶父親進城去看一下郎中,若是晚的話,他當晚就不回來了。宣六遙想都未想就答應了。
第二日他也忘了。
反正佘非忍如今不在他眼前的時候多,也就沒在意可曾回營。
直到營外來了一匹急馬,看衣服是一名衙役。衙役找到溫若愚,跟他耳語了幾句,溫若愚臉色大變,急呼取馬,只囑了副將一句便急匆匆地上馬欲走。
宣六遙急問:“溫兄,出什麼事了?”
溫若愚臉色很難看地看他一眼,隨即將他拽上馬,一夾馬肚衝出軍營。
薄雪鋪路,雪下的土凍得很硬,馬蹄敲上去,篤篤篤,急得如戰鼓。
宣六遙被溫若愚壓得佝著身子,回頭問了幾次,溫若愚卻板著臉,理也不理,只埋頭往前衝。很快衝進慧州城......的衙門。
衙門前用繩子圍了一個圈,圈裡滿是烏黑的血漬,那長長的一道直往裡而去。
溫若愚帶著宣六遙縱身跳下馬背,兩步便躍進了公堂。一股濃重的血腥味直衝進宣六遙的鼻腔,他定晴一看,大驚失色。
公堂的地上,躺著一個赤裸而血肉模糊的人。
仔細看,那人竟是溫縣令,溫若愚的爹。身上的傷口呈鱗狀,一道一道,從上到下,幾乎割了千百刀。
溫若愚低頭定定地看著,粗氣喘得如同風箱。
今年慧州城裡有過兩次這樣的凌遲兇案,溫縣令一直沒找著兇手,也就擱置了下來,誰能想到,他竟成了第三起的死者!
宣六遙看著傷口,腦海裡只有三個字:佘非忍!
他昨日藉口佘景純受了風寒故而進城,實則是來殺人的!想想也是,只是風寒罷了,即便表哥不在,那些女兵們也會簡單的醫護,何需進城?
他,他終究是個惡魔!
宣六遙渾身冰涼,腦子裡轟隆作響。
“查!查!”
溫若愚聲嘶力竭地大吼一聲,斗大的拳頭捏得格格作響。宣六遙清醒過來,怎麼辦?要不要供出佘非忍?
縣衙的師爺面無人色地上前報告:“縣令大人是清早被發現死在衙門前面,從血漬和僵直來看,應是昨夜,就在衙門前發生。下刀時,大人應當還活著,是血竭而死。”
“夜裡?可知是什麼時辰?”溫若愚勉強鎮定,牙齒卻不停地打著戰。
“約摸是子時。”
“子時?我父親為何不在家裡?”
這話自然要問溫家的人,但師爺知道:“昨日縣令大人有昔日好友拜見,大人在外面逗留了一些時辰,故而回去晚了。”
“昔日好友?此人何在?”
師爺斟詞酌句:“昨晚下官一直陪同著,不如下官先把之前的事情講一下?”
“講。”
“昨日下午,有一位自稱柯祖明的男子求見縣令大人,晚上,縣令大人和這位柯祖明去喝酒,又遇上了一對父子,據說是住在溫將軍的軍營裡。那兒子也就十歲模樣,卻稱柯祖明為先生,那父親看起來高大威武,說話卻有些顛三倒四。縣令大人認識那位小公子,便帶上了他們。飯後柯祖明回了東來客棧,縣令大人讓我先回去,他帶那對父子住自己家去。下官就走了,然後......”
“喝酒時他們都談了些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