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溪山也不說話,只一杯接一杯地灌著酒。終於,他頓下酒杯:“我得去查一下。這段日子怕是不能陪著你們了。”
“不是有衙門麼?”
“不是我看不起他們......”白溪山又意識到自己失言,生生地扭了一下舌頭,“他們在明,我們在暗,查起來更快一些。”
“有需要在下幫忙的地方麼?”宣六遙誠心誠意地問。
白溪山肅然地盯了他一會:“要麼,你作餌?”
“哎?”
撲稜著逃走的宣六遙被白溪山一把壓在桌上,讓他心酸的是,胡不宜和莫紫萸竟然眼巴巴地看著,一個都不上來幫忙。
從前不是他一有難,胡不宜的拳腳和判官筆便上來了嗎?
這白溪山才教了她幾次,她的心就變了。
莫紫萸,好歹替他求兩聲啊。
也就看著,幹看著。
看著他在白溪山身下求饒:“好好,我做。”
不是他怕,也不是他沒了正義之心,實在是......不知為何,他怕把佘非忍引出來。
他沒來由地疑心是他乾的,是封容醉帶壞了他。
他一個人行事倒也罷了,他本來就琢磨著自己去引,但扯上了白溪山,他到時不得被逼著大義滅親?連個讓佘非忍改過的機會都沒有。
可沒有辦法。他只能幹。
客棧裡,宣六遙對著鏡子貼花黃......不是,易容。
隨便易個什麼樣子,最好是像豬頭的那種。白溪山說死的那兩個人都是膚白體胖,腦滿腸肥,綢緞滿身,看他們浮腫的眼皮,說不準是從歡場出來被兇手盯上的,然後到了人煙稀少處下的手。
所以,他要易成一個飯桶。
膠皮在臉上鬆鬆垮垮,再繃上一層薄如蟬翼的膜,塗上漿粉,用又細又長的刻刀抹平。脖子、手上再來一遍,外頭再穿上一件寬大的衣袍仔細地塞進摺好,一個個子矮小卻皮鬆色衰的中年男人站在了白溪山的面前。
白溪山一張嘴已經塞了一隻看不見的雞蛋有半個時辰了,這會兒,他的嘴張得更大了,宣六遙彷彿看見那隻雞蛋從他的嘴裡滾出,掉在地上,啪嘰,碎成一灘。
終於他回過神,咂咂嘴,點點頭:“眼光不錯——我。”
在這之前,他倆已把胡不宜和莫紫萸送到了江左桂無苔處,千叮囑萬叮嚀,一定不要讓封容醉接觸這倆人,更不能帶走她們。
白溪山也向胡不宜再三保證,他一定會保護好宣六遙,他們倆只是去一趟外地,不便照顧她倆罷了。
當然,這話也是說過桂無苔聽的。
畢竟封容醉也在嫌疑之列,不能讓桂無苔走漏了風聲。
安頓好,兩人開始了晝伏夜出的日子。
因為兇手盯的是落單的人,所以白溪山不能跟宣六遙同時出現,他只能帶著隨從們穿著夜行衣埋伏在屋頂上,盯著醉紅樓裡來來去去買歡的人。
慧州城裡做這種營生的,數醉紅樓最大,別的都是些上不得檯面的暗娼。好在白溪山查清那兩個死鬼都是從醉紅樓裡出來。不過這個線索也只很少的一些人知道,是以這裡的歡客依然滿堂。
這些歡客裡頭,有宣六遙。
他頂著那張中年男人的臉,混跡在嫖客當中,聲音最大、舉止最粗魯,帶個鶯燕入屋時最得意,只是小半個時辰後就被罵著沒用的東西被趕出來,又捨不得花銀子堵鶯燕們的嘴,還死賴著不肯離去。很快便滿樓皆知。
宣六遙被煙花女子們嫌棄,“沮喪”得在一樓大廳裡買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