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麼能不跑呢?
窄長的下船踏板晃晃悠悠,他腳下一滑,一頭往下栽去,哎字還沒叫完,他已經被扛住了。胡不宜把他輕輕放下,黑黢黢的大眼睛關切地望著他:“別怕,我護著你。”
唰。
判官筆就在她手上伸出來了。
宣六遙一把揪住她:“別!”
“她們不是妖怪嗎?還想把你捉了吃了。”她疑惑地望著他。
“不是,不是。”
宣六遙不知如何解釋,只得一把抱起她,把她扛回鹿背上去,在船舷上花紅柳綠的女妖怪們的嬉笑聲中落荒而逃。
他竟沒仔細瞧,那些船上豎著的燈籠上寫的是:梅、竹、菊、月、春、夏、秋、冬......
這些都是花船。
幾人垂頭喪氣地騎著驢往蘆蕩走,打算先在河邊露宿一晚,看看再說。正走著,身側嘩啦一聲,那藍衣青年從蘆叢中鑽了出來。
幾個人都是一楞,驢也楞得站住腳,直勾勾地盯著他瞧。
半晌,大家才回過神,默默地擦肩而過,各走各路。繞了一圈,他們在河邊上又碰面了。要怪,只能怪白鹿會認路,找了個乾燥地方,順路還撿了幾顆禽蛋。
此時日頭已經落到江面之下,暮色漫起,天朦朦朧朧起來。
佘非忍已經堆了柴堆,正拿著火摺子給底下的乾草點火。
火苗蓬蓬勃勃地燃起,枯枝開始噼裡啪啦地響。藍衣青年看了他們一眼,有些失落地打算離開。
“這位公子,”宣六遙微笑著跟他打招呼,“是否在尋夜宿之地,不如一起將就一下罷?”
藍衣青年看他面善,也就點點頭,坐到他身邊,悶著頭猶豫了一會,轉頭問道:“我姓桂,名無苔。敢問小公子何名?”
“宣,宣六遙。”
“哦,”桂無苔沉吟一會,“從哪裡來?”
“京城。”
“京城怎麼走到這邊了,你們要去哪裡?”
陌生人見面,大抵先探個究竟。宣六遙也就不客氣,要探,大家一起探:“去江左。桂兄呢?你是本地人麼?怎麼到了此地?”
“在下原是冀州人,後來去了京城,眼下在江左做捕快。”
“桂兄是來此捉拿案犯麼?”
“也不是。”桂無苔看起來有些悶悶不樂,“這裡有個相識,我來看她,結果他們說她死了,還說是被我害死的,要捉我見官。我好不容易才逃了出來。”
原來如此,捉兇的被人當兇來捉,難怪打了一架。
不過,桂無苔既然不是兇犯,那去見官便是,何必鬧出人命?既鬧出人命,卻要逃逸,也算知法犯法。宣六遙琢磨著,卻尚不知完全的來龍去脈,不能貿貿然捉了他。
正沉思間,佘非忍拿了烤好的餅和肉乾過來,宣六遙也分了些給桂無苔,假裝隨意地問他:“此地有船可以過河麼?”
“沒有。”他立刻回道,“若是有,此刻我已走了。”
“那如何才能過得河?”
“別急。我兄長會來接我,到時你們跟我一起走。”
也就隨手喊人一起坐了一下,竟然招到了過河的途徑。宣六遙一高興,把自己的肉乾讓給桂無苔:“桂兄,你多吃些。”
桂無苔嘴裡塞得滿滿地,搖著頭推辭。倒也不是個貪心的,宣六遙更高興了,也不去想這姓桂的今日還惹了一條人命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