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看要入夏,她去替佘非忍做了兩套薄衣,又買了些糖果子,帶著桃紅和兩個家丁去看他。她知道他一定恨透了她,她不敢單身一人過去。
院門的鎖有一段時間沒開過了。
只自院裡只剩佘非忍一人後,飯菜都是直接從門旁的一個小洞塞進去的,他吃完了,把空碗放在原處。就這樣,活活地把他關在裡頭,連個人影都見不著。
朱青顏看著桃紅把鑰匙插進已經上了鏽斑的大鐵鎖裡,心裡頭呯呯地跳了起來。
她不知道如何面對這個昔日的外甥、如今的繼子。
她恨過他,折磨過他,也曾有過一小段時日,朦朦朧朧地想要把他當成親外甥、親兒子來愛,不管是看在過去姐姐的面上,還是隻為他。
可是,他把找到的靈藥藏了起來,戲貓弄狗地吊她的胃口,又把她堵在他的屋裡,當著那麼多下人的面羞辱她,讓她顏面無存。
院門開了,院子裡清清靜靜,也乾乾淨淨。
並沒有因為沒有僕人而顯得凌亂不堪。
屋子時也沒有人,空空蕩蕩的。
她有些茫然,難道,他逃走了?他不要這個佘家長公子的身份、不要這個宅子了?
她迷迷瞪瞪地出了屋子,打算走了。一抬頭,佘非忍卻又爬在院裡那棵高樹上,就像他回宅子後她第一次來瞧他時一樣。
他坐在一根樹杈上,兩條腿分垂下來,正傾著身平靜地看著她。
很平靜,眼裡幾乎有戲謔。一點也沒有被一個多月的惱差成怒或沮喪頹唐。好像比關起來前瘦了些,畢竟吃得不算好。
她原本可以放下東西就走。但不知為何,她想跟他說句話,和顏悅色的。
她讓桃紅他們出去,在院門外等。然後走近去,仰了頭對他說:“非忍。”
他低頭望著她,一聲不吭。
她等著他跳下來,像之前那樣,把腳蹬在她臉上,再狠狠地羞侮她一番,這樣,他替佘清寒找到靈藥的人情,她就可以一筆勾銷了。
但他只是平靜地看著她,居高臨下地看著她。
她想了想,繼續說道:“你弟弟身子已經好了。你心裡還怨我麼?若是不怨了,我就跟你父親說一聲,讓他放了你。往後,我們和和美美地過日子。你看呢?”
佘非忍微微勾了勾嘴角,不置可否地直起身子,抬眼往遠方望去。
再不肯看她一眼。
看來還是有怨氣的,那就怨不得我了。
朱青顏心裡想著,不再等他回答,扭了身往院門走去,臨開門前,她回頭望了一眼佘非忍,他跨著樹杈,坐得穩穩當當,側臉看起來細眉細目,秀氣得很。
他突然轉過頭來看她:“不怨了。”
“好。”她停了停,點點頭,開啟院門走了出去,“門不用鎖了。”
院門就那麼虛開著。
佘非忍怔怔地望了一會,從樹上跳下來,大步走進屋,理了些細軟,披上黑披風,又抓了把朱青顏帶進來的糖果子,頭也不回地離開了佘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