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佘非忍又披上了那件黑披風,只是沒有扣上帽簷。
他欠了欠身,登進馬車。
這次,是有人替他趕車的。
不過兩日,便到了靈山腳下。再往裡走,馬車是走不得了。
佘非忍沒有將馬車趕到以往的那個山洞,有旁人在,他不想洩露了,何況那山洞宣六遙是施了障眼法的。
他們將馬車寄在山腳下的一戶人家,帶著行李進山了。
宣六遙之前託人給他送了一封信,信裡有西山的路線,和他所知的佈局,提醒他到時牽頭羊,到時用來引開池裡的豬婆龍。
可惜那次白樹真沒有跟去,若不然,它還能做個嚮導。
去西山的路並不難走,只是有些積雪還沒化光,還有越往西,落葉越厚,走著便慢了。但總歸也到了。
很快地,他找到了那株靈芝,它依然生在池子中央,肥肥厚厚地,閃著薄紫的光,當年被宣六遙採走的那部分,又長回來了。
池中水霧繚繞,豬婆龍的長嘴忽隱忽現。
佘非忍讓兩個家丁在羊脖子上捅了一個洞,然後牽著這頭流血的羊滿山地奔去了,豬婆龍們排著隊追在後頭,浩浩蕩蕩。
若是能把它們送到溫家軍做先頭兵,倒也好的。
又或者,讓自己帶一頭回去當個坐騎,有事的時候還能替他咬個人,該有多好。
他一邊想著,一邊不緊不慢地跳下池,游到中間的靈芝臺上。
靈芝肉摸上去嫩極了,滑極了,佘非忍正欲掰下,耳邊卻響起一聲尖銳難聽的大叫:“咕咕咕”
那聲音,像是嗓子眼裡插了根樹枝,又像是往他的耳朵裡插了個鐵棍,他突然覺得耳朵裡頭像被戳了似的,又鈍又尖利的痛。
白樹真也像被絞住似的,在他的懷裡猛力地甩著尾巴,催促著他趕緊走。
他一隻手捂住耳朵,一隻手飛快地掰了一半靈芝塞進懷裡,腳一抬,卻頭昏腦脹地,身子一歪往水裡跌去,最後一眼,是眼前那隻巨大的張著長鉤嘴的黑色鳥頭。
他知道,是師父提過的那隻魚鷹。
但是師父從來不曾說過魚鷹厲害。
好痛。
身子好痛。
不知是哪裡痛,手,腳,還是頭?只覺著哪兒都痛。
佘非忍慢慢睜開眼睛,眼前是一片鬱鬱蔥蔥的樹林,左右亦是樹,滿葉的綠。腳下沉重而又空蕩,他低下頭,頓時吃驚得大叫半聲,嗓子眼緊得像被勒住了似的。
他慌張地四下環顧,終於明白自己被五花大綁地吊在一棵樹上,而那樹,正正好長在小池子裡的上方,是以腳下不但是那靈芝臺,更是滿池攢動的豬婆龍,密密麻麻,躁動不已。
若是無人理會,他只有兩個下場。
要麼曬成人幹。
要麼被豬婆龍們撕成碎片——稀碎,和著血湯。
佘非忍覺著胯下一熱,淅淅瀝瀝地在風裡又變冷了。
他不知哪裡出了問題,明明師父說這裡最厲害的,就是那一池子的豬婆龍了,只要把它們引走,再逃得快些,事情也就成了。
像是特意跳出來回答他的疑問,那隻魚鷹又不知在哪發出了“咕咕”的叫聲。
難聽得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