銀針又尖又細,讓一旁看著的佘非忍起了一陣惡寒。
然而那讓他害怕的銀針,卻是細細密密地扎進了佘清寒的額和胸。佘清寒發出一陣尖利的哭叫,那聲量竟比平日裡高出許多,按著他手腳的朱青顏心疼得支撐不住,讓佘景純替了下去。
佘清寒尖叫著,像一隻肚皮朝天翻著的小蛤蟆,徒勞地掙扎。他的叫聲鑽進佘非忍的耳朵,攪動著他的心腸,他說不出自己此時是什麼感受,高興還是難受?抑或,是同情?
他為什麼要同情這個小崽子?
這小崽子是朱青顏的兒子,是要跟他爭奪家產的小混蛋!
他漠著臉轉身要走,肩膀卻被緊緊按住。朱青顏不知何時站到了他的身後,此時像是難過得要找人依靠似的,趁勢摟住了他。
她彎下腰,把下巴搭在他的肩上,在他耳邊低聲地哭泣。
有意無意地,滾燙的淚水蹭到他的臉上。
朱青顏一邊抽泣,一邊在他耳邊訴說:“非忍,你弟弟跟你小時候長得一模一樣,看到他,我就想起你小時候。我真希望你們兄弟倆都能好好長大,將來兄慈弟悌,和樂融融。你比他大七歲,想想你再大些,他就像一條小尾巴似的粘在你身後。他會很喜歡你,會整日裡跟我說哥哥怎麼樣、哥哥如何待他好。若是我讓他在哥哥和母親之間選,他一定會選你,選你這個哥哥......”
哭訴聲絮絮叨叨地鑽了他的心裡,他似乎看到了朱青顏說的那個場面,他個子高高地在前邊走,佘清寒邁著小短腿在後邊追,嘴裡不停地喊著“哥哥,哥哥”,聲音奶聲奶氣,呆萌極了.....
朱青顏仍在抽泣:“可是清寒的身子,真不知道他能不能撐到那一天?他還不會說話,他都不能叫你一聲哥哥。若是他能好好活著,能無病無災地活著......他一定喜歡你極了。”
一陣難過襲過他的心裡,他忍不住低下頭,掩飾要落下的淚。
佘清寒的哭聲低了。
他抬頭看,郎中和佘景純都如釋重負地直起身,想來是已經施完針。郎中仍在叮囑:“注意冷暖,明日我再來施針。”
“好好。”佘景純答應著,一臉愁容地將郎中送走。
他倒是想把郎中留下,只怕人家不肯。
他只能嘆著氣,返回屋中,眼前情形卻讓他呆了一呆。
朱青顏正跪在佘非忍跟前,揪著他的衣袖哀求:“非忍,非忍,求你救救你弟弟......”
佘非忍一臉愕然。
他又不是郎中,怎地求到他這裡來了?
朱青顏原本還想哄他一段時日,哄到他完全入了彀再提出要求,但是眼下佘清寒突然發病,讓她等不及了,此時雖是半生不熟,但有個佘景純在旁邊,想必也能加上一把火就能把這佘非忍給烤化了。
她乾脆摟住他的腰,把臉貼在他的肚子上,讓自己顯得更加楚楚可憐:“非忍,求求你,看在你弟弟的份上,救救他吧。只有你救得了他。我答應你,只要你救了清寒,姨母做牛做馬,供你驅使,每日替你送飯,每日替你洗腳,你要我做什麼就做什麼......”
他卻仍是一臉茫然。
朱青顏以為他在裝糊塗,朝著佘景純使使眼色。
佘景純當然不能跪下來求兒子,好歹也有當爹的尊嚴。但他一時不知如何開口,畢竟往年朱青顏和他都虧慘了佘非忍。
一時情急,他竟人高馬大地,也撲通跪了下來。
佘非忍驚得往後一跳,後背撞在牆上,把個朱青顏也帶得差點撲倒。她再接再厲,穩了身形急急膝行向前,把他想逃的路堵了個結結實實。
佘景純一臉悲壯:“兒啊,父親對不住你。當年沒有照顧好你,讓你吃了這麼些苦。你母親如今也知錯了,往後我們一家人好好地活著,一個也不能少啊。”
“父親您說得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