久別重逢的情形總會讓人動容。
宣六遙和胡不宜隱著身站在不遠處,看著佘景純抱著衣衫襤褸的佘非忍狠狠地落了兩滴老淚,而朱青顏心急火燎地叫了兩聲兒,但催著他們回去。
偏偏佘非忍抹著淚,磨磨蹭蹭地不肯上馬車,嘴裡說著衣裳太髒、沒臉回去的推託之辭。
朱青顏臉色變幻,終是壓住火氣,一邊手上推他,一邊嘴裡哄道:“非忍,快回去吧。家裡做了許多好吃的,你弟也正等著你呢。”
佘非忍也就順勢鑽進了馬車廂。
馬車轆轆離去,宣六遙和胡不宜現出身來,各自臉帶失落。
一家四口,轉眼間只剩他們兩個了。
雖說都在京城,可隨著時光流逝,難免會情意淡去。說不定過些年,走在街上相遇,那時已變得風流倜儻的佘長公子,怕是再不認得他倆了呢。
胡不宜雖然沒有想得這麼久遠,卻也更覺眼前夥伴的離開令她覺得難過。她噙著熱淚跨上鹿背,宣六遙牽著鹿繩,慢慢地往回走去。
這一年,他的身邊少了莫紫萸,少了溫若愚,又少了佘非忍。之前有多熱鬧,眼下就有多孤寂。好在,還有胡不宜,還有傅飛燕。
秋意褪去,寒意漸來。
晚晴宮裡,傅飛燕正在對鏡貼花黃。香齡匆匆過來,在她身邊低聲說道:“聽說梅太后的貼身宮女雪柳今日被打了。”
“為何?”
“不小心摔壞了梅太后最喜歡的一隻簪子,被打了十杖,眼下被扔在賀蘭殿裡思過呢。”
傅飛燕嗤笑一聲:“脾氣是越來越大了......今日還送些糕點給綠染宮。”
“是。”
香齡應了一聲,轉身退了出去。
傅飛燕在心裡算著,今日已是送了有八、九次的糕點了吧,她還時時地去綠染宮看梅紫青。皇后封玳瑤也常常帶著妃嬪們去看梅太后,東宮傅太后這邊卻要來得少些。
沒辦法,大梁朝的皇宮裡母憑子貴。
好在她還有皇太后的身份,總比那些在冷宮裡待著的太妃們要強得多。
她想了想,找了些傷藥揣在懷裡,又包了幾塊碎銀放在荷包裡,等香齡安排好送綠染宮的糕點後,低聲吩咐:“走,我們去賀蘭殿,你包上幾塊糖糕。”
香齡的眼裡現出驚訝。
傅飛燕笑笑:“怎麼說也是梅太后的貼身宮女,也要關心關心。”
“是。”
兩人一路往北,走到了皇宮北邊一排的賀蘭殿。
賀蘭殿原本住的是三皇子宣三今,自他死後,這殿一直空著,裡頭即便日光甚好的白日,也顯得陰森森的。
香齡往裡張望了好一會,確定沒有旁人,才示意傅飛燕進來。
雪柳在的那個屋,當年正是宣三今的靈堂,連那半邊白幔都不曾拆去,死氣沉沉地掛在牆邊。
雪柳趴在當年擺過宣三今棺槨的位置上,身下只墊了一塊薄褥,頭邊一隻剩了半碗飯的陶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