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小公子半千里迢迢地來找他,自然不只是為了忙。
那裡長卻轉身又開始忙活,似乎打過招呼便是盡了地主之誼。
莫紫萸鬆開宣六遙的手,自己跳下田去,也不怕踩了滿腳的泥,卻是熱情如火:“里長大哥,我幫你一起插秧!”
“哎,不不不!”里長慌得直搖手裡的秧。他看了她一會,有些恍然:“你上次也來的吧?我說怎麼這麼眼熟,原來是個姑娘啊。”
“是,里長大哥。我們這次來,還是希望你們能考慮考慮,到溫家營當兵,那兒需要你們。”
“小姑娘,實在是遠了些。這裡也有軍營,每年也有人去當兵的呀,我們何苦跑到慧州那邊去呢。再說了,要去當了兵,這些田地誰來種?”
“里長大哥,上次不是說賊寇把東邊的鄉親都趕過來了,地不夠種嘛。”
“不夠就不夠,大家少吃一點,也比丟了性命要好。我們還有朝廷的瑤役,實在是抽不出人再去當兵了。”里長掰著手裡的秧,也是無心再與她糾纏,“你們去村子裡轉轉,這會兒還閒著的,就是沒有正經活的,說不定他們願意跟你們去。”
“這......好吧。多謝里長大哥。”
莫紫萸走回田邊,撈起宣六遙手:“走,我們去村裡看看。”
“好。”
她並不介意宣六遙站在田頭看她跟里長交涉,在她心裡,他就是個待長大的孩子,即便對她有了承諾,那承諾,還是帶著孩子氣的。
她並未當真。
也並未打算跟他回靈山、生孩子。
他是皇殿下,他此時不懂權勢的重要,待長大了,他便明白了。她怎能因為一個自己便耽誤了他?
只是眼下他在身邊,那她就好好珍惜他的情意,即便他只是一個小少年。
村裡果然有無所事事的人,只是看著年紀夠大,大得連走路都是顫顫微微——他們若是上了戰場,那大約是活得不耐煩了。
從村頭轉到村尾,倆人相視一笑。
“今日怕是白來了。”
“無妨。那裡長說得也對,這裡離慧州城遠,本來也有瑤役,自然是不願意再抽出勞力的。我們再去別處找就是了。實在不行,向朝廷請求援兵也麻煩不了多少。”
“麻煩。”莫紫萸打斷他,“這個問題我和溫將軍討論過了。賊寇是從海上過來,什麼時候過來,來幾次都說不準。若是讓朝廷的援兵待著,一則時間不宜過久,再則他們也拿不出足夠的銀兩來養他們。還是要招精兵,人數不需多,能打就行......你,不高興了?”
宣六遙勉強提了提嘴角:“我為何不高興?”
她湊近他的臉,狡黠地盯著他的眼睛:“因為我提起溫將軍了。”
“倒也不是。”
“那是......?”
若論行兵打仗,溫若愚和莫紫萸也不過都是半吊子、現學現賣,他們倆在那煞有其事地議事,倒把他這個行家視若無睹。
唉,誰讓他此時只是個半大小子,還是個養尊處優、遊手好閒的落魄皇親呢?他說出的話,給面子的當他紙上談兵,不給面子的當他胡言亂語。
他迎上莫紫萸的目光,笑道:“是,我拈酸吃醋了。你和溫將軍還說過什麼,最好一字一句地全告訴我。”
“那說得可多了。”莫紫萸得意地站直身子,“我把戚將軍的陣法和戰術說給他聽,他大呼奇才呢。說等招到了精兵就按這個訓練。”
“戚將軍真是你親戚啊?”
“哈哈哈......是我夢裡的親戚。”
她的笑聲清脆動聽,如黃鸝鳥啼一般,甚至引來路人誇讚:“笑得好,笑得好!”
還有這般誇讚人的?
倆人循聲望去,微微吃了一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