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先生的所好是什麼?”
柯祖明知道了他的喜好,就像掌握了他的虛處一般。若是佘非忍不能同等地知道先生的秘密,心裡難免有些不安。
柯祖明瞥瞥他,淡笑一聲:“吾之所好,已不可得。”
已不可得?為何?他想要的是什麼?佘非忍想不出這世上有什麼得不到的,除了果騮。大約是像那果騮一般,即使得到了,也有父親將它奪走。對於他來說,果騮便是屬於已不可得的“所好”。
失去“所好”,心裡自然失落得很,也牽腸掛肚地很。他也只能安慰柯祖明:“直不可取,另闢蹊徑。”
不知他哪裡聽來的,順口就說出來了。柯祖明心有所動,眼睛一亮:“哈哈,妙,妙。”
也不知妙個啥。
不過看他眉頭的鬱結舒展,竟像是從心底裡開心起來的樣子,佘非忍也有些高興,拉過柯祖明身前的《三字經》,隨意地翻開念道:“人之初,性本善。”
柯祖明來了興趣,自打他功名被剝奪後,他就有意無意地遠離了往日的同窗與好友。他平素裡喜歡亂七八糟地瞎想,想不通的,也只能自問自答。
他突然想和佘非忍聊一聊:“你說人這初,是性本善,還是性本惡呢?”
《三字經》學的第一門課便是人之初,性本善。
什麼善、惡,佘非忍哪能明白,不過,他不願輕易地說自己不懂,想了半晌,慢吞吞地答道:“有些人性本善,有些人性本惡。”
“你是說有的人天生善良,有的人天生邪惡?”
“是。”
柯祖明微眯眼睛:“那善的人就不會惡,惡的人就不會善麼?”
“會吧?”
“會,還是不會?”
“會,不會。”
佘非忍低下頭,不打算再跟先生討論這個問題。他連什麼是善、什麼是惡都搞不明白,哪知道它們會不會變來變去?一個人難道只有善或只有惡麼,他不能又善又惡麼?
就像一杯清水滴入了一滴墨汁,它就不能又清又混沌麼?
學習進度又變快了。
下午的省思時間取消,換上了正課。看樣子,柯祖明不打算偷奸耍滑混日子了。
時間過得飛快,轉眼間一年時間過去了。
佘非忍囫圇吞棗地學完了考試需要的書籍,大致就是四書五經這類的。之所以稱為囫圇吞棗,是因為他只是識了字、懂了表意,以他眼下的人生經歷,不過半懂不懂。不過無妨,硃紅顏當初請柯祖明的時候也只是說識個字,並未打算唸完便去考秀才。
這日午後,實在沒有新的功課了,兩人又神遊千里之外。
不,佘非忍的神思只在十里,他又做上了白日夢。夢裡看到母親氣沖沖地衝去了朱家,跟朱青顏起了爭執。不多久,母親揚手打了朱青顏一巴掌,哭哭啼啼地走了。
這個姨母,在夢裡也不忘氣他母親。佘非忍恨不得也上去抽她。
啪。
前頭的柯祖明合上了書,驚醒了佘非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