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辦法,宣六遙只得出去洗淨手,又拿帕子沾了水,回屋將地面和平陽衣襟沾染到的鮮血都擦淨。平陽總算沒再暈過去。他坐在地上,發了一會呆,取出一個扁圓的小瓷瓶遞給宣六遙:“用這個把傷口塗一下。”
瓷瓶裡是青綠的藥膏,味道清香。
“這是什麼?”
“這是我從臺蘭國帶回的青藥,傷好得快。”
宣六遙又嗅了嗅,平陽給的東西他有些不放心,於是順手放進懷裡:“好。”
平陽眼裡有些詫異,顯然他是讓宣六遙塗的,可不是讓他帶回去。宣六遙卻只當沒看懂他的眼色,扯開話題:“少傅去過很多地方麼?”
“當然,天南地北,都去過。天地的最南與最北是冰雪,中間炎熱,最西是沙漠,最東是大洋。能住人的地方不多。你若是見多了,就會覺著人活著如螻蟻一般,偷生幾十載便沒了,跟樹上的一隻蟲子、水裡的一條魚沒多大不同。”
宣六遙暗自笑笑,心說我一個活了三千年的上仙也沒這麼想,不過,若是困於一世,有這樣的想法也很正常:“聽說少傅活了幾百歲了。”
平陽呆了一會:“是。”
“那少傅怎麼會這麼想?”
“能活幾百歲的有幾個?加上平......”平陽似乎失了言,頓了一下又說道,“正因為老夫活了幾百歲,才覺著只能活幾十年的人可憐。不過,你現在年紀尚小,恐怕沒有什麼體會。往後老夫教你一些吐納之術,有延年益壽之效。”
“練好了也能活上幾百歲麼?”宣六遙好奇地問。
“自然不能。不過,總比世人活久些。”
一世能活多久,宣六遙並不執著。
萬千生靈,不見得自此世起,便自此世滅,它們或許在做人之前便已做過一棵草、一片葉、一棵樹,或一隻鳥獸,往後,它們依然要以各種形態生生滅滅、綿延不絕。
人,不過是其中的一環罷了。
他自己也不知道在他做人之前,他是什麼,或許只是一粒塵埃,或許做過一條魚,那時候他是沒有記憶的。只知道不知從何時起,他覺著了使命,似乎有什麼一直在指引著他,直到成了一個上仙,再回頭望望,才有一種恍然。
然,他仍覺著自己並沒有悟透。
不過,他此時活在世間,只是一個肉體凡胎,就要考慮眼前的事。畢竟,肉體凡胎不是光靠悟就能活下去的。
若是活不下去,那就算白來一遭了
秋去冬來,阿九一直沒有回來。不過,宣六遙在天眼裡看到他還活著,一直在皇宮的某個屋子裡。傅飛燕看得緊,他沒有機會去找那間屋子。不過看著阿九還算好,他也就放了心。
他依然跟著平陽學習,最感興趣的,自然是那些小把戲。
他的指尖不僅出現過飛鴿,還有蝴蝶,燕子。
有一次,他的兩指一摩,一條約摸十多斤重的大青魚平空出現,渾身水光,似剛從水裡捕上來一般,它用力一蹦,青黑的尾巴啪啪兩下,平陽和他的臉上便各各吃了一記耳光,又涼又痛。
平陽有些尷尬:“無妨,慢慢練,往後會想什麼來什麼。”
宣六遙點點頭:“我才想著吃魚肉暖鍋。”
“好主意。”平陽看起來更尷尬了,“殿下學得很快,老夫當年可是花了一年多才如此自如。”
宣六遙心情不錯,調侃道:“笨鳥先飛早入林,笨人勤學早成材,少傅那等速度已算是快的了。不如我囑人取來暖鍋和酒,少傅與我一起把這魚分食了吧?”
平陽正摸著鬍子琢磨前半句,聽到後半句,眼睛一亮,高興地一拍桌子:“好!”
“勞駕少傅把魚剖一下,魚片要削得薄薄得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