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著禿子接下來的敘述,把原本自認腦回路很正常的我,說得也有些驚愕。
再次回到這座矮山的禿子還是什麼都沒有發現,他不得不命令白袍們修整從而等待天明,也正是這一天的夜裡,其中的一名白袍突然說自己頭暈,沒過多時便劇烈的腹瀉、直至便血身亡,據禿子所說,這一切發生得非常快,幾乎是一堆篝火還沒有燒燼,那白袍就已經氣絕。
禿子聽過我所講的這樣的屍體會引起可以傳染的疾病,於是把那具屍體掩埋在了山腳之下的乾淨所在,那一夜,他們無人閤眼,儘管白袍們並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但接二連三的回到同一處矮山溝,總是會令人感到多多少少的不安。
黎明時分、甚至天還沒有大亮,禿子便做了一個看似大膽卻十分莽撞的決定:跨過矮山向緩坡營地的方向返回,無論發生了什麼,先回家再說。
天空被密樹遮蔽得泛著濃烈的黑色,幾近是絕望的顏色,沒有陽光、沒有月光和星光,彷彿是烏雲遮蓋了天幕。
禿子壯著膽子命令白袍舉起火把,並儘可能安全的不去觸碰任何一處樹枝,避免引起大火,但最終他不得不用土掩埋了火把,原因是這密林的樹木越走越密,再繼續點著火把前行,沒等他們走出去、就會被活活的燒死在這片林子當中。
但禿子並沒有失憶,幾天前當他們由開闊地走進這密林時,只花費了不到一天的時間就抵達了矮山山腳,而現在,直至他冒著危險爬上巨樹,卻發現天色早已入夜,隊伍卻仍然身處密林完全摸不到方向;
這一次他真的由內心中產生了極端的恐懼,甚至趁著次日天明的日光,如我隊伍裡鉤子的動作爬上了四十幾米高的樹冠;
一幕令他記憶永生的奇異事情發生了,樹冠之上,前途哪裡有開闊地?身後又哪裡有矮山?一望之內只有惟餘莽莽、無窮無盡的密林,層層疊疊沒有邊際。
一驚之下他差點由樹冠上掉下來,心裡合計著是不是又迷了路?同時樹冠過於茂盛而遮蔽了矮山?
這一次他沒有再莽撞,而是順著他們行進的原路往回走,這“原路”很好辨認,因為那密林原本沒有路,很多地方都是他們用石斧開鑿小樹和蒿草踏出來的路;
可順原路走上不久,禿子便傻了眼,他意識到:自己、以及身邊的這八九個人也許真的再也回不到緩坡駐地,他們撞了邪!
眼前再也沒有什麼矮山,也沒了他們昨夜所掩埋同伴留下的墳包兒,他們的眼前竟然是一條峽谷,一條將他們整整包圍其內、不可能逾越到對面的峽谷,即便是躍了過去,峽谷的對面也依舊是莽莽叢林;
那峽谷深極了,與之相比,“世外桃源”旁邊的那條小峽谷完全就是個矮泥溝兒,禿子嘗試了幾次,終究還是放棄了越過峽谷的可能,峽谷的底端是一條河,他從沒有見過的河,一條不住向上冒著熱氣的河;
這突如其來的變故反而令得禿子異常的冷靜,他把在過往的幾天裡所遇到的種種詭異一五一十的告訴了隊伍中的每個人,期望所有人集思廣益、找到一條活路;
而他所換回來的卻是白袍人迅速扔掉長矛和弓箭、對著四面八方叩拜了下去,彼此的嘴中卻異常的整齊,都是在向木神祈禱他們的平安。
禿子不信神,他甚至可能也不信我,他是個只會相信自己的人,當然,也可能會信任虎丫,正像他自己所說,虎丫也是他的信仰。
我聽著禿子對著我叨逼叨的叨叨了足足一個多鐘頭,看他那神情完全不像是自己在胡編、杜撰、矇騙、隱瞞,卻更像真有其事:
“那你們怎麼就到了這兒的?”,我打斷了禿子問道;
“彆著急,你聽我說啊”;
他抄起一個白袍身後的水罐喝了兩口:“對了,你們的水還充足嗎?幾天了,我沒敢再打這裡的水,喝的都是雨水、露水和尿,你要不要嚐嚐?”
他仍是一臉壞笑的看著我,但看著他那早已乾裂的嘴唇,此時的我甚至能清楚的聞道他手中水罐裡一股騷臭的氣味,他沒有騙我,那裡裝的真是排洩物。
我一下警覺了起來,這孫子一定是被逼到了絕境才會這樣;
“鉤子,清點人數,讓所有人到我視野範圍內集合;虎丫,你把水帶過來”,我衝著身後嚷嚷了幾句;
禿子一見虎丫,趕緊把手裡的尿罐子放下又抹了抹嘴,露出了一副謎一樣的笑容,儘管這笑容被厚厚的黑泥所裹挾,但那套小白牙卻正好顯露出微微上翹的嘴角。
他的笑容彷彿實在告訴我:剛剛這孫子都是在蒙我、其實什麼都沒發生一樣;
“少犯賤,趕緊說,接下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