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輪車側翻了,成捆的木棍散落一地,老農從地上爬起,操著一口方言,罵罵咧咧,小周見老農沒受傷,放下心來。在小周和孟小瑤的幫助下,老農將三輪車扶起來,三輪車被撞出了一塊凹陷,但沒實質性損毀,反倒是小周的車燈碎了一個。
老農表示這是小周的責任,小周卻說是老農的責任。蘇言溪一直在車內觀察著老農的言行,在小周揚言要報警的時候,蘇言溪輕敲車窗,將小周叫到跟前,說這次事故的費用由她來承擔,不用報交警,也不用報保險,說完,轉給了小週三千塊。她看見小周和老農交涉了幾句,老農掏出手機,小周顯然是轉了一筆錢,老農開始撿木棍,小周返回車內,驅車朝前駛去。
「接下來去哪?」小周問。
「回市裡。」蘇言溪輕聲說。
剛才和老農的撞車,應該是一次純粹的偶然,主要原因是小周太過靠邊行駛,但藉由這件小事,讓蘇言溪開啟了一條思路,不管是上一次的上吊,還是這一次的車禍,背後的主謀不一定是同一個,但目的是一樣的,那就是讓蘇言溪死,兩次蘇言溪都死裡逃生了,背後主謀是會就此罷手,還是變本加厲地策劃下一次?
顯然,事情走到了今天這一步,她沒有退路,背後主謀同樣沒有。
要麼蘇言溪死,要麼蘇言溪查清真相。
明裡,是她在調查鍾穎的死亡內幕,暗裡,是她和背後主謀的雙向博弈。
既如此,是否可以用她自己做引子,引出背後主謀呢?
可以是可以,但不能做得太明顯,明顯了對方不會上鉤,需要裝作什麼都不知道,先將自己置於危險境地,再尋求一絲破局機會。
蘇言溪還沒想好該怎麼做,或者說,還沒找到行動方向,只能先按照這個思路,注意著身邊的每一件小事,尋找著潛在的蛛絲馬跡。
路過縣城大橋的時候,黃毛打來了電話。
蘇言溪直接結束通話,將黃毛拉黑,再把黃毛的微信刪除。
陳家坪發生的一切,從表面來說,已經結束了。不管小陳是否參與其中,這事都不是小陳一人之力能夠謀劃的,其背後必有高人指點。至於這高人是樊道明,是樊道
明的領導,還是那個隱藏幫兇,不重要,重要的是,那人想她死,越快越好,蘇言溪查的越兇,那人心態越急。
急則生變。
當然,要讓她死得乾淨,不能牽扯到背後主謀,才是關鍵。上一次的上吊,這一次的車禍,其實都做得很乾淨,幾乎形成了一個完美閉環。
晚上十點半,舟車勞頓的蘇言溪返回了醫院,躺在病床上的時候,她已經感知不到自己的身體了,疼痛像浪潮,一浪高過一浪,在車上的時候,她幾乎疼暈了過去,止痛藥根本沒用,傷口在滲血,有好幾塊紗布都被鮮血浸透了。
護士立刻為她換了藥,又為她打點滴,還注射了一劑***。極度疲倦的蘇言溪在疼痛的海洋中沉沉睡去,她做了一個很血腥的夢,夢裡她手拿一把明晃晃的菜刀,正在揮砍著案板上的肉,那些肉在飆血,血濺在她臉上身上,她的衣服被鮮血浸透,後來她驚訝地發現,她砍的一塊肉竟然有五根指頭,她一刀砍下去,砍掉了兩個,其中一個指頭上還塗著指甲油……
她感覺自己是被嚇醒的,實際是被一陣輕微敲擊聲吵醒的。
她睜開雙眼,屋內黑著,她住的單人病房,除她之外沒別人,聲響清晰地傳來,來自門口的方向,叩叩叩,叩叩叩,似是來自門底。
她看了眼時間,凌晨三點半,這個時間,包括值班護士在內,幾乎所有人都睡了。她試著活動了一下腰肢,全身都在痛,但沒剛回來時那麼無法忍受了,幾個小時的睡眠加上藥物發揮,止痛效果明顯。
叩叩叩,叩叩叩。
她確定不是自己的幻聽,也確定那不是真正的敲門。
她想到了下午的分析,她知道背後主謀想她死,越快越好。
等她身體恢復後,再謀劃下一次行動費時又費力,在住院期間,其實就可以動手,但想要在病房內神不知鬼不覺地弄死她,比較困難,而且容易留下痕跡,需要將她引到另外的地方,一個沒有監控,能製造意外身亡的地方。
蘇言溪忍著疼痛,從床上爬起,將手機開著錄音,放入兜中,撕下一塊紙巾,用碘伏在上面寫下時間點,如果出事,可以用作線索,又將電擊棒揣進兜裡。
她開啟了門。
門外沒有人,但右側走廊盡頭,似有一個身影一閃而過。
門前的地板上有一個水漬畫的箭頭符號,指向了右側。
蘇言溪扶著牆,慢吞吞朝右走去,走廊中一個人都沒有,護士站也沒見護士,她走到走廊盡頭,沒見人,她推開了消防門,在推門的時候,她感覺胸腔像是裂開了一樣,傳來一陣劇痛,她強忍著,消防門後沒人,但樓上的聲控燈卻亮著,她想了想,走入了樓梯間,這時,樓上的聲控燈熄滅了。
眼前漆黑一片。
蘇言溪一動不動地站著,凝神靜聽著,感受著。
周圍寂靜無聲。
既然對方沒動作,但她就索性給對方創造條件。
她上樓了,扶著樓梯,一步一步,艱難,疼痛。
由於她的動作太慢,連聲控燈都沒有亮起。
當她耗光了全身的力氣,走至拐角處的時候,她清晰地的感覺到了一陣風,也或許是一陣急促的呼吸,來自她的臉前,接著,一隻手按住了她的肩膀,壓低聲音,在她耳邊說了一句:「別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