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到酣處,祖逖忽然嘆了口氣。
姚裕聽了,就放下酒杯,疑惑問道:“祖兄,怎麼了?”
祖逖笑著搖了搖頭:“沒什麼,只是覺得與將·軍相見恨晚。若是早日見到將·軍這般英雄,逖又怎麼會是現在這樣碌碌無為呢。一想起將·軍明日就要返回荊州,逖內心實實不捨呀。”
姚裕心念一動,下意識就想邀請祖逖和自己一塊回荊州。
當時話到嘴邊他就忍住了,很明顯,現在還不是說這些的時候。
祖逖剛做了屯騎校尉,禁軍將校,若是這時候你說要帶他回荊州,祖逖肯定也不會答應的。
帶著這樣的想法,姚裕就微微一笑:“祖兄不必如此,他日若是有機會。我自當邀請祖兄來荊州做客。當然了,若是有朝一日祖兄前往荊州的時候,可要多擔待才是。”
祖逖不解,就問姚裕多擔待什麼。
姚裕就裝出來不好意思道:“畢竟荊州世家都被我清理乾淨了。荊州的百姓們,也對世家很是仇視。祖兄家族兩千石,這樣的身份到了荊州的話···”
姚裕的話沒說完就停住了,而後,他看向祖逖。
說實在的,姚裕這是最後一步考驗祖逖。
雖然說,他非常親佩服祖逖,對祖逖的為人與品質都異常推崇。
但問題是,祖逖還是世家出身啊。
如果因為自己在荊州的所作所為,讓祖逖對自己有隔閡的話,那註定了自己日後與祖逖不同心。
哪怕是永嘉之亂後,自己給朝廷與祖逖都帶到荊州,那自己和祖逖之間的關係,也是同路不同心。
說不得,以後還是敵人。
若真是如此的話,那自己就得減少在祖逖身上的投資了。
姚裕是事事都計劃著來,祖逖卻並不知道姚裕的內心想法。
這不,他還尤其憤恨道:“仇視都是輕的,自打天下大亂之後,這些世家是一個比一個過分了。在前朝與前前朝,世家子弟們還是天下百姓的道德楷模。那時候的世家,上忠君,下愛民。但打從本朝建立,自打武帝開始,帶頭壓榨民力霍亂百姓,從而導致了,這些世家就更不把百姓當人看。姚將·軍,殺得好。若有朝一日逖去了荊州,自然會替世家向百姓們謝罪的。”
祖逖說出這話,讓姚裕忍不住側目。
他上下打量祖逖,心說這祖逖好高的覺悟,也好高的見識啊。
是的,就像是祖逖所說,世家的崩壞,是從司馬炎建立晉朝開始的。不,應該說,是從他的祖父司馬懿食言而肥,父親司馬昭當街弒殺天子曹髦開始的。
從高平陵之變司馬懿為了讓曹爽放棄抵抗,指洛水發誓哄騙曹爽放棄兵權。事後又出爾反爾,下令誅殺了曹爽一家開始。司馬家的行事風格,就註定追隨他們的世家,都是一群人品低劣之徒了。
更別說到後來,曹髦與司馬昭翻臉,司馬昭派遣賈充當著百姓軍民的面在大街刺死曹髦開始。追隨他們司馬家的世家,就更是顯得毫無底線了。
畢竟,有良知的世家都羞於面對天下人,更因為在事後或者事發當時選擇了幫助曹髦,從而遭到了司馬昭的清洗。
而留下來的世家,則都是那些為了晉升鑽研,趨炎附勢的小人。
如果說,開闢了九品中正制的陳群是世家壟斷廟堂的開始,那麼,司馬昭當街刺殺天子,就是讓世家在廟堂上更進一步的幫兇。
當天子的神聖權威被當著百姓的面撕扯下來之後,世家遭到質疑。司馬昭為了鞏固權力,不得不清洗掉那些有良知的世家,留下的,都是一些阿諛奉承,趨炎附勢,見風使舵的小人世家之後,世家就變味了。
而這些留下的世家,仗著有開國之功,他們的後代不愁榮華富貴。這也就導致了,晉朝建立之後,世家子弟們更加肆無忌憚的去炫耀自己的優越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