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四章巫蠱傳女不傳男
楊金惠帶著少女走過來,一臉平和,而少女早已淚流滿面,下巴尖還吊著淚滴。
這時,褚湛和沈修筠才注意到她們交握的手在不停地流血,屋裡先前的血腥味掩蓋了新鮮的血腥。
“我知道二位並非常人,七星陣兇險,還請二位幫忙照看我的女兒。”
楊金惠放開女兒,慈愛地摸了摸她的頭發,“萌悅,還記得媽媽昨天給你說的話嗎?”
歐陽萌悅泣不成聲,點頭,哽咽道:“媽媽,我不想當巫蠱師。”
“對不起。”楊金惠的眼中盛滿剪碎的光,溫柔地看著她的女兒,好像怎麼看都看不夠,“萌悅,從現在開始,你就是巫蠱師了。”
歐陽萌悅一個勁地搖頭哭,想拉住母親。卻是被大力推到了褚湛和沈修筠所站的圈子裡,她下意識地抓向母親,但七星陣的陣法硬生生將她隔絕在外面。
楊金惠的手腕還在流血,血慢慢染紅了地上的熒光。紅光爬上木板鑽進油燈,七盞油燈的燈焰驟亮。她站在木板前,雙手交於胸,下頜微抬,虔誠地念起了咒語。
突然,封閉的空間起了風,有一隻手撕裂了黑暗,隱隱有火光靠近。火燒了楊金惠的衣服,燃了她的頭發。
她彷彿感受不到任何灼傷,面色平和的的念著咒語,有東西撕開了她的魂魄,眼淚從她的眼角流出來,是血色的淚。
褚湛聽不懂苗語,他們所站的地方似乎是陣法另劈的空間,當陣法狂風驟起時,圓圈內還是一片祥和。
他們是旁觀者。
而在狂風中心,楊金惠的身影逐漸變得模糊,她的生命力正在流失。木板上伏矢的魄燈從幽幽的綠色一點一點的被血色染黃。
她用七星陣掠奪了自己的魂魄。
最後楊金惠消失了,消失的地方掉下兩只銀手鐲。
“叮當”的墜落聲在靜謐的空間是那麼的刺耳。
撕心裂肺的叫喊刺破了晨曦的寂靜,第一縷陽光落在了屋頂。三兩鳥兒飛到樹枝上歡快地叫著,興奮地迎接清晨。
老屋的青苔不知何時已經褪了下去,原本發黑的朽木像是刷了新漆,又亮又幹淨。籬笆裡的月季開了,喇叭花纏著竹子爭相綻放,似乎要與奼紫嫣紅的月季爭豔比美。
院子還是原來的院子,但又好像不是原來的院子。
樹葉輕輕搖曳,歐陽瑞禾感覺到一陣溫柔的風拂過,他下意識地尋著風離開的方向望去,那邊的天空鋪滿朝霞,太陽在緩緩升起。
“吱呀。”
老屋的門開啟了,歐陽瑞禾回頭,之前進去的兩個青年出來了,其中一個揹著他的父親。
歐陽萌悅跟在後面,她與他對視的眼睛通紅。她哭過,被淚水洗刷過的眸子清亮而陌生,她走過來,眼睛平靜無波,似乎一夕之間長大了。
“讓你的人去山下等著。”
歐陽萌悅看向安靜,四目相對,安靜能清晰地感受到少女的恨意。那雙眼睛像是淬了毒的毒牙,想把她撕裂。
忌憚少女的母親,遲疑片刻,她按照少女的要求揮退保鏢。
院子很快空了,褚湛將清瘦的男人放在躺椅,歐陽萌悅走過去,在父親身旁單膝跪下。
“金惠。”
男人無意識地喃呢,眼睛微微張開,卻是很快被歐陽萌悅捂住。
她另一隻手握住父親的手。父親的掌心是溫暖的,而她的手是冰冷的,像是從極寒的地方爬出來,上面的血跡已經幹枯,有她的血,也有母親的血。
抬頭望向躺椅裡的父親,憶起他曾經對自己的寵溺,歐陽萌悅緩緩地開口:“你大學畢業之後聽從家裡的安排娶了門當戶對的妻子,你的妻子叫安靜,你們很相愛,結婚的第二年你們的孩子出生了,他叫歐陽瑞禾。你這一生都不曾到過南中,以後也不會去。”
“永遠都不會去。”
她用巫蠱之術篡改了父親的記憶,等父親沉睡後,她雙手捧起父親的手,額頭抵在他的手背。
“父親,我以巫蠱師的名義祈願,願您一生安康幸福。”
“等他醒了,我想你們知道怎麼做。”
歐陽萌悅放開父親的手,站起來仰頭看向自己的親哥哥,明明她才及歐陽瑞禾的肩膀,氣勢上卻像是她居高臨下地看著他,“我不會消除你的記憶,我要你記得,這輩子都記得我接下來說的每個字。”
“母親死了。她用她的命換了父親的命。”
眼淚不爭氣地落下來,但她的語氣又是那麼的平靜,是悲傷到了極致才沒有力氣歇斯底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