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高山流水
苗族人熱情好客,每當有客人來,苗歌伴著美酒盛情款待,叫人醉生夢死,留連忘返。
遠處蘆笙聲聲響起,苗家人載歌載舞,人們的歡呼一陣接一陣。近處苗族阿桑阿姊們的苗歌動人,跳舞的腳步聲踩在木質的樓板節奏而整齊。唯有沈修筠他們所在的包廂安靜得像是被人按下了暫停鍵。
“你看我急急忙忙地趕過來找你,覺也沒睡好,飯也沒吃,你難道不心疼嗎?”
心疼?打死你的心都有了!
見沈修筠不搭理自己,褚湛死皮賴臉地他身上湊,委屈巴巴地看著他,光是那緊張的小眼神叫看得旁人都覺得他有些可憐。
只可惜他那蓋了半邊臉的鬍子實在是給他悽慘的模樣大打折扣。
沈修筠這人吧,別看平日裡好相處,但不巧得很,他記仇。褚湛方才在西江外像躲瘟疫一樣躲著他,現在又裝作很熟的樣子,還在外人面前抹黑他一把,很明顯觸了這人的逆鱗。
就在褚湛覺得他的臉比打多了玻尿酸的臉還要僵硬時,方才給沈修筠介紹風俗民情的年輕姑娘出來打了圓場。
“服務員,麻煩給我們加一副碗筷。”年輕姑娘高喊,然後給褚湛倒了杯茶水,送到他面前,“這位哥哥你莫要客氣,來了就是客,沈局長的朋友也是我們的朋友。”
“對對對,這個兄弟你不要客氣!”
吳主任好歹當了這麼多年的主任,眼力價自然不在話下,這沈局長雖然沒說什麼,面無表情,但要真沒關系,以正常人的思維定然是把這人給轟出去,哪還容得下他在身邊套近乎。
主人家都發話了,陪客的立刻活絡起來,講上幾段無傷大雅的段子,二兩小酒下肚,就是沒關系也能喝出個親戚朋友來。
稱兄道弟,喚姐姐叫哥哥,好不熱鬧!
褚湛向來是酒桌好手,能喝能玩,劃起酒拳來像模像樣。吳主任開始還擔心和沈修筠的這頓飯不大好吃,畢竟對方位高權重,有的玩笑鬧不得,酒也勸不得。但褚湛的出現,輕松地活躍了氣氛,左右逢源,能和姑娘們聊八卦,也能和男人們談論實事,喝起酒來那叫一個爽快。
“褚兄弟,我給你講,我們這裡苗家吃飯有意思得很!”
吳主任很喜歡褚湛的性格,幾個來回就換位置坐到他旁邊,開始喊起兄弟,“你一哈哈要好好感受一下!”
“好好好,謝謝吳大哥款待,來來來,我敬你一杯。”
褚湛端起酒杯送到吳主任手中,兩人仰頭一喝,杯子剛放下包廂的門就被開啟,幾個穿著苗裝的青年小夥吹著蘆笙走進來,他們身後跟著衣著盛裝的苗族姑娘。
阿農苗家是西江苗寨的特色餐館,客人進餐期間,衣著盛裝的苗族姑娘們會踩著蘆笙的音律,帶著美酒載歌載舞的過來。
銀飾碰撞的聲音清脆悅耳,纖細的手腕戴滿粗壯的銀手鐲,姑娘手拿筷子夾著一塊臘肉或小菜放在客人嘴邊,在客人張口欲咬的時候又將筷子挪開,反複幾次,頗有逗樂之趣。
又或者三四人由高到低的舉著土碗,最低的碗對著客人的嘴,歌聲響起時米酒從高處倒下,幾經輾轉流入客人口中,歌不停,酒不斷,其名曰“高山流水”。
姑娘唱著歌,客人看熱鬧起著哄,主人盡地主之誼,客人盡興。
“你過來幹什麼?”
沈修筠拿著筷子從小簸箕裡夾出小塊糯米飯,褚湛這人是出了名的無事不登三寶殿,誰知道他在外面惹了什麼么蛾子準備坑他。
還是謹慎些好。
褚湛看不慣沈修筠那副不入鄉隨俗的斯文勁兒,直接用手抓了一把糯米飯塞進嘴裡,臉不紅心不跳,“混飯吃啊。”
“這酸湯魚挺好吃的,蘸水也不錯。”他夾著魚肉往蘸水裡裹了一圈,魚肉蘸滿了辣椒,就著一口白米飯吃下去,辣椒的辣勁辣得直呼過癮。
哈著舌頭,整張臉通紅一直紅到脖子根。他想喝水,但杯子裡早就沒了茶水。
沈修筠本不想管褚湛,但瞧著他鬍子拉渣、眼淚汪汪的模樣實在是慘不忍睹。怎麼說呢,那濕漉漉的眼睛像他小時候養的一隻狗,有求於他的時候就可憐巴巴地看著他。
於是他便倒了杯茶水遞到褚湛手邊,後者舉起茶杯一飲而盡,勉強沖淡了嘴裡的辛辣,還想再喝口熱酸湯的時候苗族姑娘們就走到了跟前。
褚湛聽不懂苗語,只管跟著姑娘們的歌聲拍手打節奏,看著一個姑娘拿著沈修筠的筷子夾了塊肥肉放到沈修筠嘴邊,他更樂了,笑得前僕後仰,尤其沈修筠咬不到一張俊臉漲得通紅真是叫人慾罷不能。
沈修筠吃東西,他自然就是高山流水。滿滿一壺米酒喝下去,酒勁上頭,他手舞足蹈,興致高昂地跟著姑娘們唱苗歌,學苗語,玩得不亦樂乎。
米酒酣甜,入喉不辣,褚湛酒量好,喝了那麼幾個小時也不覺得醉。但從阿農苗家出來,夜裡涼風一吹,他直接倒在沈修筠身上醉得不省人事。
沈修筠倒是想一腳把人踹開,但喝醉的人勁兒大,褚湛又跟個八爪魚甩都甩不開,他只得忍了。
身為一個潔癖,他很嫌棄身上這個臭燻燻的龐然大物。如果不是向導姑娘提醒酒後容易著涼,再三暗示,他是真不想把他的西服外套穿在褚湛身上。
此情此景要是被任荇看到肯定要大呼差別對待,畢竟沈修筠不喜歡被人近身,更不會把衣服給別人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