牧鏡塵自然猜得到沉伶的意思。畢竟沉伶出門已有好幾個時辰,再怎麼休息也不可能休息在城外五裡地。顯然是在等他。
牧鏡塵雖不知道沉伶為何又改變了主意在這等他,但看到沉伶的那一瞬間,他的心裡莫名竄升出一絲喜悅。
他沒有拆穿他,笑著道,“休息好了,那便一起走罷。”
沉伶輕咳一聲,抬眸往漸黑的天色中看去,“咳,既然你主動邀請,那我就勉為其難答應了。”
滄州到堇陽,有兩條路。一是從西南過水路穿過南嶼、汾臨、剪水三鎮,雖然繞路遠但路途平緩;另一條路則是需要繞西北的風溪山走,路途遙遠顛簸。
葉青衫臨走之前,特地讓他們別走鳳溪山這條路。
據他所言,鳳溪山山高峭遠,長年冰雪封天,即使是酷暑仍有大雪紛飛。偶有環鳳溪山前往堇陽城的人,碰上鳳溪山雪崩只能喪命於此,即使是道師也不例外。
據傳,上古神祇隕落後,世間道門宗派林立,天下戰亂紛爭不斷,百姓生靈塗炭,有一個名叫鳳溪的人帶著族人來到鳳溪山避禍,並在此落居。人們漸漸發現,此處是絕佳的災禍避難之所,此地長年天氣苦寒,即使是道師們來此地後靈力也會被冰雪之力封鎖。於是越來越多的人來到了鳳溪山避禍,逐漸形成了一個族落。
後來,人們為了紀念鳳溪,便在山上修建了一座廟宇,是為鳳溪廟。
本來他們還無意走鳳溪山這條路,葉青衫這麼多一嘴,反而讓他們起了興趣,還越覺得其中定有蹊蹺,要順路去鳳溪山看看。
出城後,他們僱了一輛馬車。馬車快馬加鞭走了整整七天,才來到鳳溪山腳的止溪小鎮附近。僱來的馬夫在地牌處停了車,他指著前面雪山下的小鎮,說,“道師,那便是止溪鎮了。”
沉伶在神廟裡受供奉時都很少坐,他的神像是出了名的躺神,幾乎是能躺就躺。
這馬車還算舒適,可是連著坐七天,路途曲折顛簸,差點沒把他屁股顛壞。
如今終於到了。沉伶迫不及待地掀車簾下車。
一下車,往遠處眺去,見有雪山矗立在天地之間。雪山巍峨聳立,雄偉壯麗,雪峰直入雲霄,潔白無瑕,從遠處望去,彷彿是天然鑲嵌在天地之間的一塊銀色屏風。靠近山腳,有一個結了白霜的月牙形湖泊,湖泊四周建了屋宇,屋宇上白雪皚皚,讓人恍若置身於仙境之中。
屋宇之外,另有一個月牙形的湖泊,湖泊波光粼粼,水波蕩漾。他們此時便站在這個月牙形湖泊的最邊處。往前走去,亦圍繞這月牙形湖泊形成了一個小鎮。
馬夫又說,“未報備的馬車不得進入止溪鎮。道師,我只能送你們到這。”
牧鏡塵朝他點點頭,給他一些銀兩。
“多謝道師!”馬夫接了銀兩後,很快就策馬走了。
沉伶和牧鏡塵站在小鎮之外。他們在的位置仍有綠草茵茵,青樹環繞,前面落了很多民居,民居對面是鱗次櫛比的茶肆、酒館等,往裡綿延十幾裡,幾乎形成了一座熱鬧的小城。
據剛走的車夫介紹。止溪鎮分內外,內圈為止,外圈稱為溪,合稱為止溪鎮。
止鎮名如其義,請客止步於此鎮,不要再往前。所以,往來堇陽城的人多在溪鎮歇腳。若是要前往止鎮,沒有本地人帶路,外人是不能進去的。
這時候,身後傳來行隊落轎的聲音,一股甜膩的馨香隨風飄來。香氣濃烈燻人,沉伶鼻子靈,一下被這香薰得頭暈,便回頭看了眼。
只見這一行人都是鄉野農夫打扮,一個六旬老人,五個年青人。轎子裡走下來一個女子,她著一身大紅的嫁衣,身材勻稱,頭上蓋著紅布,水袖處露出的半截手臂又白又潤。
那幾個年青人見沉伶往這邊瞅,瞪了他一眼,兇神惡煞道,“看什麼看?再看把你眼珠子挖下來。”
那年老一點的人比年青人謹慎,他飛快掃了眼沉伶和牧鏡塵,小聲與那口出惡言的年青人說,“別節外生枝。”說完,帶著那幾個人往另一邊走去。
這個插曲很快過去,兩人也沒多想,便進了溪鎮。
他們挑了間最高的茶肆,樓閣的落臺可以直接看到鳳溪山的半山腰。鳳溪山山頂的右側,有一塊突出的山臺,山臺上建落一座金黃的廟宇,屋簷上空縈繞著一圈濃白煙霧,與雪山上纏繞的雲層交織,彷彿渾然一體。
想必,那就是車夫口中說的鳳溪廟。
只是這鳳溪廟上空的煙霧,怎麼看怎麼都透著一絲古怪。
沉伶感覺不對勁,問身邊的人,“牧鏡塵,你有沒有覺得那煙霧古怪?”
“嗯。”牧鏡塵收回目光,“煙霧融進了雲層之中。”
這像是一句廢話,但沉伶卻懂他的意思。普通煙霧飄至空中,或隨風飄散或湮滅空中,但那鳳溪廟中的煙霧不同,它是徹底融進了鳳溪山上空的雲層之中。
說著話,樓下忽然傳來一陣騷動聲。
沉伶循聲往樓下看去,發現騷動聲來自他們在鎮外遇到的那一隊人。
樓下的爭端愈漸激烈。只見那五個青年人禦劍而上,與一錦衣男子糾纏落於沉伶他們坐著的落臺上。
茶肆其他喝茶的人已經退到茶肆裡面,很快只剩沉伶他們一桌還穩坐在原來的位置。
沉伶定神看了眼,“咦,那不是沈逸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