簡寧微笑起來:“‘提燈女神’?
就因為我夜裡提著燈巡邏麼?這沒道理啊?其他護士也會這麼做啊。”
“不,她們中很多人只是把護士看做一份工作而已,偶爾也會偷懶,但您不一樣,您有慎獨之行。”
“慎獨?請恕我才疏學淺,那是什麼意思?”
“慎獨的意思是,您在沒有人看到自己,監督自己的時候,也能做得和平常一樣出色認真,這是一種難得的職業道德,敬業精神。”
簡寧點了點頭:“我是個嚴謹認真的人,如果因為我的疏忽導致了傷患的病情惡化,那我一定不會寬恕自己。”
牧師仰望著簡寧那張病懨懨的臉龐,削瘦的臉頰和黑眼圈為她增添了某種詭異的美感:
“重要的不僅是專業,還有心靈的關懷。
不止一次,女士,我不止一次聽過,
您挽著傷員的手,耐心地傾聽他們的臨終傾訴,而那原本是我們牧師的職責。
比起您帶來的先進管理辦法或者醫護技術的革新,您對傷兵精神上的關懷也很關鍵。
用我們的神學語言來說,您拯救了絕望的靈魂,引領他們安然升入天堂,
聖典有云,慈悲女神以己之淚緩和世間之哀慟,所以我才稱呼您為‘提燈女神’。
每次看到您提著煤油燈在營地巡視,我都如同沐浴在神光之中。
溫暖、而又安心,總之,您改變了護士這個職業,讓它變得神聖。”
8月10日,清晨。
簡寧·溫斯泰德佇立在臨時醫療站的一塊高地上,一支耀眼的軍隊正從下方透過,無論是軍人們的特製軍裝,還是鑲嵌金邊的夜鴞軍旗,都在訴說著這支隊伍的不凡。
身旁的多特醫官摘下帽子,驚道:“看吶!快看那裡,是近衛軍第一擲彈兵營!女皇陛下的親衛隊!陛下就在我們身邊!”
醫護人員和傷兵們都沸騰起來,儘管還未見到女皇的身影,他們還是高聲喊道:“瓦爾斯塔帝國萬歲!皇帝萬歲!皇帝萬歲!”
莊嚴整齊的近衛軍隊伍中,簡寧·溫斯泰德瞥到了熟悉的身影。
一位帶著三角帽的將軍騎在高頭大馬上,他受了傷,一條腿上裹著繃帶,佝僂著背,動作遲緩,顯然是疲憊到了極點,神色極為失落,肩章上的紋飾宣示著他陸軍元帥的軍銜。
年輕的實習護士艾琳薇婭認出了此人的身份:“看吶,那個騎白馬的!那是達利·艾因富特侯爵!我們的陸軍元帥!咱們護士長的丈夫!真羨慕啊!”
護士姑娘們投射出羨豔的眼神,羨慕護士長能嫁入豪門,成為帝國最富有的貴婦人之一。
簡寧·溫斯泰德呼吸加速,心跳加快,
她做出了瘋狂之舉,縱身一躍,從高地跳到下方的泥濘道路上,
她一下子沒站穩,摔倒在了路旁,弄得全身都是汙泥,簡直是狼狽至極。
沒關係,這算不上什麼,她早已不在乎自己的形象。
撐起身體,爬起來,跑向那匹白馬,抱住丈夫的腿。
“親愛的……你受傷了,快讓我看看!”
“別碰我!無關緊要的小傷,一點點皮肉之苦。”出乎她的意料,久別重逢之後,達利並沒有激動地下馬擁抱自己,而是非常冷漠,淡然地騎在馬上,用冷冰冰的語調回應。
“怎……怎麼了?”
“你說怎麼了?,在前些天的回信裡,你答應了我什麼來著?”
簡寧羞愧地低下頭,不敢直視丈夫那雙嚴厲的青色眼眸:“對不起,我食言了。”
“為什麼?你答應過我的,辭去護士長的職務,趕快回家。”
“我……我放不下這些傷員,他們離不開我。”
“哼,”達利·艾因富特陰沉著臉說道:“他們離不開你?這麼久了,你一點都不想念自己的兒子?”
“當然不是!”簡寧斬釘截鐵地回答,“我每一分鐘都想念著咱們的小威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