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呈大哥,你若有何難處,與小弟述說即可。”
對方始終充斥著懊惱,卻也回答了他的話:“之前不知怎地,有些鬼迷心竅,犯下大錯。也許是天氣回暖,也許是遇到你的事有所啟發,如今也看透了,還是心中藏些骯髒,控制不住自己的慾望。
你不用細問,我也不會告訴你答桉,在這裡幹一段時間,應該就會打聽到我的訊息,到時候若還願意交往,再說吧。”
說完,便獨自離去,也不給邱馗辯解的機會。
邱馗想出聲,卻也沒多說,這份情誼他記下了,若是將後有機會,他會幫呈大哥一把。誰沒有犯過錯呢,犯錯就要受罰,這正是公正的體現,可若是洗心革面,未必不值得一個機會。
在苦茶嶺,他最大的感受,便是公平與機會!
而在另一條小巷,黎漓踏入官鋪後宅,所有采購之人都看得出,自家大人心情不佳,自然躲得遠遠的,不敢觸黴頭。
幽靜庭院,古色古香,一顆桂花樹栽種於中央,花香宜人。
樹下早有一位穿著素麗,微微弓著腰,不敢大聲言語的女子,在靜靜等待。
黎漓看到對方,似乎也很驚訝,朝後望了望,將朱門關住。
“你怎麼來了,那位偏執的姑娘,對你法外開恩了?”
女子輕笑一聲:“我教了她些姑娘家的手段,讓她在府主大人面前得寵,境遇倒是好過許多。”
她轉過身來,面容全無,明明身材傲人,胸大腰細,可配上那張無面之相,就十分滲人。
黎漓沒有太多驚訝,人是她親手送去的,而如畫的手段她也瞭解頗多,實話說以這位甄家姑娘與府主的恩怨,柳如畫沒殺掉她,已經算是給面子。
要知道可不能以正常人的目光看待這位府主身旁貼身的婢女,她幾乎已經沒有了人類的情感,唯一的寄託便是對府主的依戀。
說誰是苦茶嶺最不能招惹之人,柳如畫必定排在榜首。
黎漓沒有輕怠,雖然身子疲憊不堪,依舊親手煮茶,邀請甄靈玉在院內茶臺品茶。
“這麼說來,你是得了那位的賞識?”
甄靈玉笑了笑,指著古樸大方的宅院,繼續向外擺去,似乎要將整個苦茶嶺包含在內。
“我是什麼身份?不知好歹、自以為是的傲慢貴女?渴望豪宅、名馬、靈幣,祥瑞,哦不,或許是權勢的俗女?
看看現在的景象,一嶺之主,坐擁黎鎮最強嶺地,想住什麼樣的宅院不是隨口的事。有形形色色的人為他服務,道法又強、模樣也不差。更是有紅顏知己伴隨身側,不貪財不求權,噩兆襲身堪為同類。”
甄靈玉指了指黎漓:“像你,堂堂黎家二女,忍氣吞聲地求收留;像我,相親貴家女被打臉。男人那點小心思,王權稱霸,紅粉知己,不更顯露出他們的能耐嗎?
我的作用,就是活著,看苦茶嶺發展越來越好,心中積累的越多的悔恨,卻又無力掙脫。
這,才是我被賞識的原因,否則一個噩兆化的異類,真以為會留情嗎?”
黎漓本來澹然的面色,變得凝重起來,看向甄靈玉無面之相,沒有所謂的神情與態度,根本無法讀出她心中所想,彷佛一團迷霧籠罩在她的面容上。
第一次,黎漓發現小瞧了這位甄家小姐。細細想來,與李赫最早認識,甚至關聯最為密切的,似乎正是對方。不過所有人都曉得,是她狗眼看人低,拒絕了堪為明日之星的李赫,才會變成今日慘狀,但,這是她真正的面目嗎?
黎漓將對方沏茶,將杯子推了過去。
“你不怕我告訴府主?”
甄靈玉沒有回答這個問題,甚至看不出她是否擔心,卻開口說道:“我來這裡,卻不是說這些,而是傾聽到某些謊言,想要幫你一把。”
說完,她掏出一枚頭飾,頂端圓柱之塔,蓮瓣樣式,共有五部,每一面上刻畫神像,隱匿於煙霧之中,若隱若現。若是細看,神像似仙似佛,時而莊嚴古樸,時而妖媚動人,半遮半露,充滿褻瀆。
在蓮帽之下有硃紅頭巾,畫有玄妙而神秘的符咒,一列古樸道文豎向銘刻,陰森又浩瀚。兩條劍頭長帶舒展,及至腰間。
恍忽間,黎漓見到甄靈玉已然戴上頭飾。
其盤坐於蓮臺之上,身體變成古銅之色,腳踝手腕,以及腰部各有珍珠之串佩戴,將其肌膚映照的璨璨生毀。小小紅布將隱晦之處遮掩,耳垂及胸前各有一枚拳頭大小的銅環掛落。若只如此,黎漓會覺得甄家小姐是個從某處勾欄出來的花魁,搔首弄姿罷了。
可更關鍵的是,其古銅肌膚上顯露蠅頭小字,墨色之文密密麻麻地覆蓋在她的面板之上。在胳膊後方,又長出兩雙手臂,握著古怪又神秘的法器。本來無面之相,冠帽勉強能遮住鼻子上方,卻露出紅潤嘴唇,將嘴巴張大,舌頭輕輕吐出。最前方的手反向蘭花,似乎在施展著什麼秒訣。
黑、紅、銅,宛如一座立在古寺中的神像,莊嚴又褻瀆,魅惑而妖異,最後在冠布之上,凝成一個粘稠的“咒”字。
光是看著她,彷佛就能激起一切情慾和衝動,那種瀰漫著不可輕犯,卻處處是神秘的未知感覺,簡直是最懂車人心的誘惑。
身為修行香火神道的黎漓,更是能察覺到咒文上的偉岸之力,透過魅惑與控制,能夠汲取信仰和痴迷,抵達香火的彼岸,成為萬人心目中不可割捨的神靈。
生靈的本能,便是生存與繁衍。多少恩怨情仇,迷惑躁動,江山美人,似乎一切美色之權柄,都已附加在此,可見其恐怖。
眼前一閃,依舊是那無面婢女,以及她手中的冠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