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纓年心頭泛上來一陣說不清的滋味。
當時只道是年少。
江纓年如今曉得,一切都是會變的。
他一直都認為,等他結束了在京城的騎射課業後,便一定會順理成章回到南沁家裡,等著大哥給他指點他的未來。
不只是江纓年,應該是江府所有人的未來,都攥在大哥手裡,一家之主的他總是讓所有人心安。
他有天塌下來也會頂著的大哥,有事事袒護他的二哥,有自小為伴的寒栩,還有那個少年時期就一直跟他吵吵鬧鬧的臭丫頭。
原本多好啊,如果一直是這樣該有多好?
江纓年望了望四周,這個讓他曾無比安心的家裡,此刻一片麻衣白聯。
黑髮白喪纏傷哀。
即使他不願相信,可不得不接受,大哥已經永遠離開了。從此他只有二哥和寒栩。
那個曾經一言不發的倔強少女,大抵從來不是他想的那樣,她的沉默,她的忍氣吞聲,現在看來都不是那麼簡單。至少她不再是這個家裡的榮耀,她算哪門子榮耀?空有一身高強的功夫,眼睜睜看著大哥死,她卻什麼都做不了......
他不會再相信任何人。
寒夜已深。
關吉羽披上斗篷出門,夜裡無月光,只留庭院幾盞殘燈。她裹緊身上的衣服,一路踏過陰霾,隻身來到祠堂。
長明燈不眠。折殊和敬存他們幾個人這兩日不眠不休,一直守在祠堂的靈位前,黃昏時分江弦過來勸了他們,這才回去休息。
關吉羽知道此時裡面不會有人,放心進了祠堂。
解下斗篷,關吉羽一身白孝服,襯得臉色更加憔悴。這兩天她咬著牙拼命的忍,她沒勇氣去跪拜江清的靈位,只能讓自己昏睡,用盡一切辦法試圖擺脫心中窒息的痛,可就在此刻,當她真正要面對江清的靈位時,才發現再也按壓不住內心的悲痛。
她點上香,對著江清的靈位重重跪下。
“公子......”
關吉羽低頭跪拜,額頭抵在冰冷的地上,久久不願起來。
“您走了,我該怎麼辦?該怎麼辦......”她眼淚如決堤般淌下,雙肩忍不住劇烈地抖動,“我本該拿命報答您,卻做不到......我錯了,我真的錯了,我罪無可恕......”
關吉羽從未這樣恨過自己,她恨自己的無能為力,想起那日江清倒下的一幕,想起他身上的泥垢,那些汙濁本不該冒犯於他,他跌倒在地上時那一聲沉重的嘆息,她這輩子都不敢忘記。
他留給她的,只有這一聲嘆息。
關吉羽悲慟萬分,渾身抖得更加厲害了,便發洩般狠狠將頭在地上撞了幾下。
或許只有在夜深無人之處,她才敢輕易露出自己的脆弱無助。
哭是什麼?她不知道,反正她不會因為誰而哭。這些年,她一直未敢,也不能。她怕江清會失望。
心中有著可以仰仗的靠山,她的靈魂就不會坍塌。靠山倒了,她也要倒下了。
“公子,您再等等我,再等等我......”她哭得累了,索性就那樣一動不動跪趴著,額頭始終還磕著冰冷的地板。
“你現在在這裡哭天喊地的,有什麼用呢?”
門外驀地響起一聲,關吉羽像是受了驚嚇,連忙跪直了身體向身後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