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人無聲無息,沒有唸經,亦不是在睡覺,彷彿在冥想,亦是像面壁。
沒來由的,唐九兒心中忽然感覺到了幾分沉重,幾分滄桑,彷彿是被對方的情緒所感染。
她本就是個歡快活潑的性子,哪裡忍受的了這種沉悶氛圍,當下腦海中開始回想起種種有趣的經歷,有在家中被長輩哥哥們的寵愛,有在江湖中闖蕩遇見種種有意思的人和事,想著想著,她沒耐住,忽然‘噗呲’一聲笑了出來。
方秋山略顯詫異的看向唐九兒,道:“九兒姑娘,你……”
“沒事沒事,我就是看著這位大師,想起了一些有趣的事情。”
唐九兒解釋了一句,笑道:“你不用管我的。”
“我知道九兒姑娘你就是這樣的性情中人。”方秋山認真的道。
眼前的少女,天真爛漫,嬌俏可愛,自信坦然,性子率真,笑的時候整個人都彷彿會發光,而且孤身一人闖蕩江湖,從不以家世壓人,嚮往任俠意氣,極有擔當,遇見多大的難事都不會退縮……
腦海裡想著對方的種種好,方秋山卻是下意識的移開了眼睛,怕再看便無法藏住眼神裡的傾慕之色。
對方是唐家當代最受寵的明珠,而自己雖然是峨眉嫡傳,卻也只是尋常的嫡傳,想要配上她,只怕非要武當雙英那般傑出的英傑不可。
唐九兒沒有注意到他的情緒,只是盯著眼前不發一言的道人,聽著外邊的雨聲,心中升騰起了諸多有趣的猜想。
落雨,破觀,道人,這無疑是極有畫面感的。
而這名道人又不像是一心清修的避世之人,他愁眉鬱結,神色疲倦,彷彿是經歷了什麼沉重的打擊一般,這樣的人,背後一定有一個蕩氣迴腸、恩怨糾葛的故事。
只是,到底是什麼故事?
實在忍不住心中好奇,她出聲問道:“大師,此番叨擾道長,還不知道長法號?”
那青袍道人沒有回應,殿內一片沉寂。
就在唐九兒以為對方不會回應之際,只聽他道:“貧道子午。”
聲音依舊乾澀沙啞,毫無感情,彷彿看透了世事,看透了紅塵,天下之事,一切為空一般。
子午道長的遭遇只怕比想象中還要沉重的多啊……
“子午?!”
唐九兒心裡正感慨之際,方秋山忽然出聲,語氣唏噓的道:“竟然是子午,想不到道長的法號,竟然和那位大俠的配劍一樣。”
“配劍?我怎麼沒聽過?”唐九兒輕張檀口,玉面微驚。
方秋山笑道:“九兒姑娘你行走江湖出來的晚,不曾聽過也是尋常,這件事知曉的人不多,我也是偶然聽到芷若師妹提及才曉得,便是掌門也說過,以我峨眉派倚天之利,卻也比不過那一柄子午劍。”
“滅絕前輩那般心高氣傲的人也會說比不過三個字?”
唐九兒驚道:“那必然是一位不遜色滅絕前輩的豪俠人物了。”
方秋山搖頭一笑,道:“雖說我是峨眉弟子,掌門她老人家也是當世第一流的人物,可是在我看來,她老人家與子午劍的主人也是無法相比的。”
“他在世時,一柄子午劍壓服群魔,掃蕩天下,當世群豪,無一敢正面擋其鋒芒,威名遍傳天下,便是六大派和魔教的高手也都要甘拜下風,是真正光耀萬里,氣吞山河的大人物。”
“只可惜,只可惜我不曾有機會親自見他一見……”
唐九兒面色茫然,仍是不知方秋山說的是誰。
見她模樣,方秋山忍不住笑了一笑,點了一句,道:“你忘了嗎,你家七哥最崇拜的人是誰?”
“是劍神莫離!”
唐九兒脫口而出道:“原來是他,是他的配劍!”
她素手摸向玉頸,取下了一枚用紅繩繫著的彎曲銀針,道:“這一枚穿心透骨針是我七哥贈我的,以警示我天外有天,人外有人,他說當日,他便是以此針誤射那位,被其以指力接下,這才明白這個道理。”
“只可惜,這般人傑,最終卻是不知所蹤了……”
她語氣裡也是嘆惋,而方秋山則是暗暗咂舌。
這可是穿心透骨針,以海底玄鐵鑄就,堅硬無比,洞穿金石,是唐門最頂級的暗器!
前些時日,那個武功已然臻入一流境界的藏地大喇嘛,便是被他們以此針偷襲一擊斃命,可如此利器,竟然被人以指力生生打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