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覺得你的女學徒的醫院還在嗎?”傑洛特整理好自己的頭髮,順口問道。
“那就是還在。”法師微微一笑。“希裡呢?”
“這個點應該還在睡覺。”傑洛特說。“小丫頭最近每天練劍,順帶一提,她練劍的靶子上貼了個她畫的你。”
法師面上的笑容消失了一瞬,但他沒有說什麼,只是對傑洛特點了點頭,隨後便走出了他的房間。走下樓梯,在幾個旋轉以及經過一段走廊後,他來到了希裡的房間外。
他沒有敲門,沒人知道他是怎麼想的。穿著黑袍,面板蒼白,又高又瘦的男人站在這扇門外,有生以來第一次不知道該如何將事情進行下去。
以往,他總是能找到辦法的。
但是
他輕微地嘆息了一聲,這聲音在空蕩的走廊上回蕩了起來,彷彿吹拂而過的微風,但卻只有他自己能聽見。
猶豫再三,何慎言沒有敲門,而是輕輕地推開了門。
在扭動門把手的那一刻,他曾擔憂希裡會鎖上門——這個年紀的孩子都是喜歡有點個人隱私的,他們的房間,就像是他們的領地一般。而鎖門,自然是他們宣誓主權的一種方式。
但是,沒有。
這扇木門無比順暢地被推開了,沒有發出任何聲音。房間內很安靜,只有一個輕微的呼吸聲在緩慢地起伏。也很黑暗,厚重的窗簾被完全拉上了。
看來有人睡覺的時候並不喜歡見光.
站在門前,法師的視線掃過了地面,他注意到木質地板上很乾淨,沒有鞋印——這意味著希裡並不像某個獵魔人一樣喜歡穿著髒兮兮甚至帶著泥巴的靴子在房間裡到處跑。
早些年裡,他還在諾維格瑞和獵魔人住在一起旅行的時候,傑洛特就在這件事上給他留下了頗為深刻的印象。
繼續往前,他能看見一張堆滿了書籍的書桌,大部分書都有明顯的翻看痕跡。
書籍的表面已經不再那麼光滑且嶄新了,書頁也是如此。被長久的使用以及時間沖刷過後,哪怕是書,也會顯露出痕跡。
而在這張書桌的側面,是一張寬大的畫板。希裡似乎還是很喜歡簡筆畫,或許是因為這樣比較方便,不需要調顏料。
法師悄無聲息地走近了,他沒有用法術,之所以能走的沒有聲響,是因為他的步子非常輕。
然後,他看見,畫板上有一張未完成的作品。
一個背對著人的黑袍男子,正站在一片森林中的湖泊旁。月光灑在他身上,讓那頭黑髮閃閃發亮。
沉默。
與此同時,法師聽見,身後床鋪上的呼吸聲改變了。
這個時刻,我應當說些什麼。他想。
是啊,說些什麼呢?
說抱歉嗎?
很抱歉我違背諾言,再次扔下你這麼長時間?
很抱歉我為了一個完全不必遵守的承諾就將你要來,作為意外之子,但一年到頭陪在你身邊的時間甚至還不如你的劍那麼久?
很抱歉,我曾將你擺上天平,在一個世界和你的生命之間做選擇?
很抱歉.
我沒能盡到我的責任。
何慎言抿著嘴,轉過身去,卻沒看見希裡的身影。他只看見一個縮在被子裡的人,過了一會,被子裡的人探出了頭,看了他一眼,然後便又縮了回去。
第二眼.第三眼.迴圈反覆,她的呼吸非常輕微,動作也是如此,似乎很怕這只是一個一戳就破的泡沫,任何大點的動作都會使它即刻破碎。
“是我,希裡。”法師輕聲說。“我回來了。”
話到嘴邊,很自然地便湧了出去。他自己都沒有意識到,這一切竟然是這麼的順理成章。
然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