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靜靜地聽完了雅麗爾對自己斥責,最後才輕聲說道,
“看來我的所作所為讓我們都失望了只是很遺憾,過去發生的事情和現在我們面對的問題都不是故事,它沒有那麼完美。
“雅麗爾阿姨,我明白您的糾結,您也不必避諱。如果當時我的所作所為沒有這樣完美,不給拉法埃爾留下遺憾,那麼現在您與她都不會這樣矛盾了。您或許甚至會想,如果當初我對拉法埃爾沒有這樣完美就好了,這樣您或許還有理由,能更堅決地讓拉法埃爾拋棄我。您不想這樣想,但對拉法埃爾的擔憂讓你不得不懷疑,我這樣做是否對拉法埃爾公平.”
雅麗爾看向了眼前一切坦誠的費舍爾,忍不住再次開口道,
“是啊,如果你一直都這麼完美就好了.費舍爾先生,你有千般萬般好,可唯獨在這方面.我實在是無法恭維。難道人類真的如此慾壑難填嗎?一個不夠,兩個不夠,三個不夠,四個還不夠.而是要如此之多嗎?那之後呢,你還準備要多少個呢,費舍爾先生?”
“我已經改過自新了,雅麗爾阿姨.”
雖然這句話費舍爾不是第一次說,但自從他回來之後,每一次說這句話都是發自內心的,
“但如果真的將對拉法埃爾的完美貫徹到了底,那麼這對我認識的其他的女性而言將會是一場災難,我發誓。”
“災難?現在才是一場災難,費舍爾。如果你真的將這份感情貫徹到底,她們對你而言就根本不是問題,現在也就不會產生這樣的爭執.”
聞言,費舍爾只是看向眼前的雅麗爾,他再次輕聲開口道,
“雅麗爾阿姨,如果我真的貫徹了這份完美,我甚至都不會來到南大陸認識拉法埃爾。或許我會靜下心來,將那份自始而終的完美用以彌補過去的遺憾,迎娶如今的伊麗莎白女皇,填補她內心的傷口。這樣,她就不會殺死她的所有親人,她就不會變成現在這樣偏執的模樣.”
“伊麗莎女皇?”
這個名字是那樣的熟悉,又是那樣如陰影一樣令人戰慄。
她是這些年來南大陸不折不扣的最為可怖的敵人,生活在紅龍廷的雅麗爾當然深知這一點。
雅麗爾看著眼前嚴肅的費舍爾,再三確認了他沒有在開玩笑之後,她才彷彿第一次認識到,自己的女兒找回來的夫婿到底牽扯到了什麼樣的恐怖。
“她”
“雅麗爾阿姨,伊麗莎白·葛德林她是我的初戀,也是曾經我最愛的人。”
雅麗爾一時之間也說不出話來了,因為她很快就敏銳地從前面費舍爾說的故事之中找到了他與伊麗莎白的關聯。
首先是帶著茉莉逃離納黎被通緝的事情,她知道伊麗莎白是西大陸納黎歷史上第一任的女皇。和龍人部落力量強者、血脈延續者皆可為王的部落規矩當然不同,她或許也能猜到,這位打破常規上臺的女皇背後一定隱藏著力量的博弈乃至於陰謀。
但關鍵在於,聽起來那位女皇和眼前的費舍爾依舊藕斷絲連,深陷愛恨糾纏的漩渦。很難說他們之間的關係,不過伊麗莎白女皇也是在那“比五指之數還要多”的數目之列的。
而造成這種現狀的根本原因在於,她是費舍爾的初戀。
按照龍人的觀點看來,初戀即是一生。
雖然人類沒有這樣的規矩,費舍爾更是人類在感情上貪婪的佼佼者,但看得出來,他對伊麗莎白的感情非同一般。
他說的沒錯,如果費舍爾不離開這位他情根深種的“初戀”,他真的如此完美,如童話裡的那樣,他這樣的納黎上層紳士壓根就不會來到南大陸這種地方,也壓根不會遇見自己當時被捕為奴隸的拉法埃爾
而那樣的後果,身為母親的雅麗爾壓根不敢想。
在雅麗爾得知拉法埃爾被抓走的時候,在她知道自己的丈夫被人類殺死的時候,在她得知一個個兒子在戰場上喪命的時候,那種撕心裂肺的痛苦,她無論如何都不想再體會一次了。
雅麗爾表情忽而顯得有些悲慼,她低頭看向手中被自己緊緊捏住卻紋絲不動的茶杯,不知道到底在想一些什麼。
她實在是龍人種中十分脆弱的女性了,像這樣的杯子,哪怕是小時候的拉法爾來了都能輕而易舉地捏碎,但現在已經垂垂老矣的她無論如何用力它都不會產生一點變化。
好像眼前的不再是一個茶杯,而是那多舛的命運,無法擊敗也無法逃避的命運。
像是一段孽緣,讓你痛哭咒罵,它卻依舊古井無波地、冷漠地注視著你,任由苦難拷打你.
雅麗爾都沒再開口,身後的燭火也安靜下來,遲遲不肯冒出明亮的光彩和炙熱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