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後大力扯來,劉雲踉蹌地撲到沉淮身旁,蘇芽已蹲到他方才所在的位置,“我出去,你護好沉大人!”
她回頭盯了劉雲一眼,毫不猶豫地掀簾而去。
劉雲盯著晃動的厚厚車簾,還有簾上被濺的血跡,面頰急跳——外面這一番攻擊,亮出的就是“無論車中是誰、有誰,盡皆格殺勿論”的姿態!
人為刀俎,我為魚肉,他劉雲的官威,在某些人眼裡根本不夠用!
額頭上又開始火辣辣地痛了,多年拼搏,如今依舊不過是一條薄命——這滋味永遠難受,他管不住臉上的肌肉。
劉雲木然地抱住沉淮,任他的掙扎打在身上,心思短暫地抽離了,恍忽地想著:幸得他每日上衙早放衙晚,才命人晚些撤掉馬車上厚厚的車簾和四壁暖墊,這些軟綿綿的東西以柔克剛,緩衝了弩箭的力道,縱使箭失之聲不絕於耳,卻難以將車廂穿透。
此時的車廂外,蘇芽已從箭靶車廂上拔了數支箭失,灌注內力,反手打向它們來的方向。
緩緩包抄的人群中,有數人應聲而倒。
她手無長刃,又不敢遠離,只得就地取材,好歹將四面包圍又逼退了半丈。
藉著這機會,蘇芽看清楚了:馬車被逼停在一個十字路口,而四面八方卻有兩撥人在往這中心強攻。
有人身著兵服,有人一身短打,還有兩人手裡拎著鑼,向著四周的民宅商鋪吶喊:“官府抓刺客,都關緊門窗,呆在家裡不要出來!刀劍無眼,死傷自負!”
嗓子真清亮,穿透了清晨,將這周邊給清得乾乾淨淨,連只貓狗都看不見。
於是刺客與捉刺客的並肩作戰,刀劍所指,就是這一輛已經被廢了馬的車。
敵眾我寡,車中還有個被毒困住的沉淮,天命已不能解釋將要到來的結局,只有拼命才能搶到踏實的生機。
蘇芽握緊手中奪來的一柄長刀,四面迎敵。
當距離逼近,容易誤傷同類的箭失終於停止,可是近身搏鬥卻讓她發現:這幫圍上來的兵衛和假刺客真殺手之中,竟皆是身負武藝的!
曹開河怕是已經扔出了看家的老底子,勢要在此處將沉淮按死,給自己逆天改命了。
艱難地躲過兩柄大刀,蘇芽的肩頭多了一道傷口。
終究有數量上的差距,而她,也已經是一日一夜不曾閤眼了。
從玲瓏島到白馬湖上,從白馬湖到淮安城,幾度廝殺,她的體力和反應都繃到了極限。
只有心中那線倔犟,使她咬牙堅持,絕不放棄,將四面包圍死死地擋在車廂外面。
偏偏就在此時,有人喝道:“放火箭!”
蘇芽勐回頭,不過兩三丈的距離之外,正有個人高踞於駿馬之上,被拱衛著出現。
馬匹高壯,隨從囂張,士氣高昂,圓頭圓眼,厚實的大肚扣在腹上,端的是一副威風凜凜的大將模樣。
正是曹開河。
他竟敢來。
箭桿上外掛了空腔燃燒筒的明火箭,陸續被架在弦上,箭失所指的馬車內,那些厚厚的棉墊,即將成為最好的燃料。
卑鄙。
蘇芽心臟急跳,有些絕望地擊落眼前一杆長槍,憤恨地將手中長刀擲出,把長槍掄起,眼前是一層又一層的包圍,身後是動靜變小的車廂……
沉淮,他此時怎樣了?
她又如何才能將他平安地帶出去?
嗖!嗖!嗖!
數支明火箭從四面而來,有幾支從蘇芽的手底下漏了,釘在車頂上,迅速點燃棚頂,騰起火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