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昭昭聞言,臉色一變:“姐姐是去遞交過狀紙的?”
三娘卻搖了搖頭:“我知道家人的死訊後,就把自己的臉頰劃爛,那狗官對我沒了興趣,便把我買到了青樓。”
“可我這樣子,哪有酒客會喜歡?無非是把我當牲口那樣使喚,幫著端屎倒尿,每日給一兩口殘羹冷炙,把我命吊住而已。”
“我其實是想過去死的,可後來打聽到滄州的州牧新上任,要在各個縣城巡查,我便生了告狀為家人平冤的念頭。”
“州牧到的那天,我揣著狀紙,躲在人群中,想著隊伍經過我就上去攔住他的轎子……”
說到這裡,她又是一頓,笑了起來。
“但沒等我跑出去,有個斷了個胳膊的乞丐便先衝了出去,我到現在還記得,他手上的狀紙,是用血歪歪斜斜的寫著的。”
“他說什麼,許安民霸佔了他家田產,殺了他父兄,說得是聲淚俱下。”
“可他甚至連那州牧的人都沒看見,轎子的人伸出手朝著身旁的人晃了晃,那乞丐就人頭落了地……”
“從那以後,我就徹底死了心,後面尋了個機會逃入了太玄山,被月見救回了蒼鷹寨……”
聽完這番講述的楚昭昭頓時沉默了下來。
她覺得自己有些愚蠢,甚至有些惡毒。
這世上誰能忘記滅族之恨?
若是有機會,誰又會不想一報那血海深仇?
說到底,無非是忘不掉,卻又做不到。
所以只能揹負著那夢魘,日復一日的苟活著。
而她卻偏偏要為了一時的好奇,去觸碰或許已經被別人小心舔舐過,然後藏起來的傷疤。
她頓覺愧疚,低下了頭,小聲道:“我不該問的……”
“都過去那麼久了,我早就不那麼介懷了。”三娘笑了笑,站起了身子:“天色尚早,咱們再去山那邊看看,看能能採些野菜,曬乾了可以醃製好等著過冬的時候分給大家。”
那一瞬間,眼前的女子,彷彿就從之前那痛苦的記憶中掙脫了出來。
她的笑容明媚,幹勁滿滿。
楚昭昭也趕忙站起了身子,正想要將身邊幾位還在小憩的同伴喚醒。
三娘卻拉住了她:“讓她們歇歇吧,這一上午已經夠累了。你陪我就去就行,畢竟你體魄異於常人,想來這點事對你不算什麼。”
楚昭昭點了點頭,卻不忘感嘆一句:“姐姐待她們真好。”
說罷,她又頓了頓接著言道:“整個蒼鷹寨都很好,有時候我都覺得這裡不像是山賊的據點,更像是……”
“一家人。”
“不,比起一家人似乎還要親近一些,我家族中不過百來號人,都是血親,有時候依然免不了勾心鬥角。”
“但這兒似乎沒有這樣的困擾。”
三娘聞言,卻只是轉頭看向遠處的山寨。
“我們不過是一群喪家之犬。”
“碰巧撞見在了一起。”
“這世界不要我們……”
“我們就只有靠著彼此取暖而已。”
“不是我們有多好,只是我們知道,除了彼此,我們一無所有。”
“更何況,我只是辛苦些,為了蒼鷹寨,有的人,是在拼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