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行遠吃了一驚,慌忙起身相迎。
袖口還打翻了茶碗。
姜離眼疾手快地上前接住茶碗:“國公爺小心。”
“快,去迎接三皇叔。”姜行遠理了理衣裳,大步往外走,快到門口的時候,他才想到女兒還在屋裡,忙停下腳步對姜瑜道,“你且到暖閣裡休息,晌午為父想留三皇叔用膳,你幫顧嫂斟酌一番,切莫有什麼差池。”
“是!”姜瑜面色平靜。
她覺得姜行遠想多了。
趙桓允是不會留下用膳的。
姜行遠匆匆迎到了前院。
趙桓允穿一身寶藍色長袍,外面披著錦白色暗紋斗篷,竟不似印象中德高望重的皇叔,反而像是尋常人家的富家公子,他腳步從容,神色悠閒,明明是第一次拜訪,卻跟在自家庭院散步一樣,見了疾步前來的姜行遠,溫聲道:“早就聽聞府上好景緻,今日一見,果然名不虛傳。”
“殿下謬讚,只因家父生前喜好花花草草,府上才多了幾處園子。”姜行遠長揖一禮,“若有幸入了殿下的眼,倒不枉家父多年心血。”
提到姜文堂,姜行遠不免唏噓。
若是父親還在,看到他們分崩離析的家,也不知什麼滋味。
趙桓允自帶主人氣場,緩步前行,扭頭看了一眼姜行遠:“本王路過貴府,臨時拜訪,實屬冒失,還望國公爺見諒。”
“殿下言重,臣不勝榮幸。”姜行遠畢恭畢敬地先行了半步,領著趙桓允進了碧山院,趙桓允來得突然,打掃是來不及了,姜離帶人鋪了軟席,換了茶水,連擦拭的桌子都帶著水漬,趙桓允自是不會在意,解了斗篷,撩袍入座:“不曾聽說大理寺接手貴府的案子,國公爺果然重情重義。”
習武之人,不喜佈置屋子。
一桌一幾,牆上掛了兩幅書畫,僅此而已。
“殿下見笑。”姜行遠會意,皺眉道,“家父臨終所託不敢忘,終究是自家手足不忍相殘,只是經此一事,臣心灰意冷,只待年後分府,臣從此帶著小女獨居,兩府再無瓜葛。”
“國公爺大仁大義,來日必有福報。”趙桓允微微頷首,不好再做評論。
姜行遠一時也不知道該說什麼,起身給趙桓允斟茶:“臣不懂茶藝,府上茶水粗鄙,還望殿下不要嫌棄。”
他知道,三府吃穿用度甚是考究。
三皇叔更是自小錦衣玉食,尋常之物,根本入不了眼。
“此茶甚好。”趙桓允望著青瓷碗裡的碧湯,讚道,“以荷露和梅雪煮之,松葉相烹,當真別有一番風味,其中心意,更是難得。”
茶湯清爽怡人,茶葉宛如春日枝頭嫩芽般翠綠養眼,入口回甘。
他明明是第一次喝這樣的茶,卻總覺得異常熟悉,像是在什麼地方喝過這樣的茶,且能有如此玲瓏心思,他已猜到是她。
“謝殿下誇獎。”姜行遠笑道,“此茶原本是尋常的明前龍井,只因小女收了夏日荷露和冬日梅雪,說若以松葉相烹,便跟雪茶不相上下,臣喝過一次覺得不錯,這是第二次,想不到殿下竟如此慧眼。”
“姜二小姐果然聰慧。”趙桓允眼帶笑意,他從未被一個女子牽動過情緒,就連昨夜輾轉反側,夢裡夢外也全是她。
姜瑜坐在暖閣屏風後,靜靜地聽著兩人聊著這四安茶,思緒又回到了前世。
這四安茶實際上是趙桓允所創,當年的荷露,當年的梅雪,當年的青松,故而每到冬天雪落時,他總會親自烹茶,滿苑飄香,伴著琴聲,連她也陶醉其中,再後來,贏太后碰巧來訪,喝了此茶讚不絕口,從那以後,他就只喝雪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