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為難,夫人王氏輕手輕腳進來,茶盤下面壓了張紙。
姚成勝原以為不過是女兒家的玩意,眼下心煩意亂,也就拿過來看了。
看著看著,臉色陰沉了下來:“這……這是懷月寫的?”
“是,懷月讓我把這個親手交給老爺。”
姚成勝呆呆的,半晌捋著鬍子一聲長嘆:“想不到懷月之前種種,竟是藏拙!我兒若是男兒身,必當成就一番事業!只可惜……”
王氏的神情也暗淡下來,她當然知道老爺擔心什麼。
只可惜這樣一個好孩子,就要嫁給七王爺那個混不吝了。
縱使姚家女兒身份複雜,但皇上定下的國婚,總要有個女兒嫁過去,不是懷月也是月兒。
懷月如今就像是換了一個人,對王氏來說就像是一場夢,她的女兒終於是個好姑娘了!可以不再被人詬病了,可就要嫁給七王爺。
誰不好,偏偏是裴知楌。
姚成勝的安撫效果很好,聽說他去了之後,不到半日,那些工人們就重新開工了。
靖王府的探子聽風幾乎是同步性地將這個訊息傳到了裴知楌的耳朵裡。
“王爺,姚侍郎去賠錢了。”
裴知楌碾著大拇指上的祖母綠扳指,眼皮都不抬。
幾百輩子都是這樣,無外乎賠錢了事,可家裡的頂樑柱沒了,剩下家裡的老弱婦孺。
他們需要的,又豈止是錢?
“按照律例三倍賠償銀錢,死的那兩個人家中老母每月發放半貫錢,叫“養老金”。”這個詞聽風還是頭一次接觸,因而複述的時候想了一陣子,“家中孤兒寡母亦有相應的贍養金,其餘人等發放當月一倍工錢,放假三天開工。”
頓了頓,“還安排了工人當地的縣丞必得每月走訪探查,解決一應所需。”
這一串聽下來,裴知楌總算是停下手中的動作:“這都是姚成勝的主意?”
“是,姚侍郎在安撫工人時說,皇上修建河堤本是造福百姓的事兒,現出了事,那兩人也是為江山百姓而死,朝廷心懷感激,必讓家屬幼有所養,老有所終。”
“這話,是姚侍郎說的?”
“是,是姚侍郎站在河堤上,親口說的。姚侍郎還說……還說讓各地的官員統計鰥寡孤獨的人口情況,逐級上報,皇上也準了。”
“他這個戶部侍郎,倒是以人為本。”裴知楌沉吟半晌。
皇上滿不滿意是皇上的事,裴知楌不關心。
幾百年了,幾百年!他終於聽到了一個不一樣的答案,姚成勝終於有了不一樣的處理方式,而且處處妥帖,細心不已。
江山社稷,黎民百姓。
這個詞聽起來很大,大到看不到某個具體的人,大到好像死了兩個草民無足輕重。
可對於這兩個家庭來說,頂樑柱死了,就是毀滅性的打擊。
天塌了。
要有多麼悲天憫人,才會考慮得事事周全,姚成勝幾乎把所有的可能全部都想到了,這不像是他的作風。
這麼做,其實有點冒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