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萬鏢頭,請恕張某孤陋寡聞,此人所中不知名之毒,與我平生所見最毒之物相比,遠超百倍。更兼前胸遭受重創,半數肋骨已斷,內臟破裂,氣血大虧,背後創口無法止血,老夫實在是無計可施’,張老頭默默走到萬山明跟前,一臉嚴肅的說道。
‘哦,內臟破裂,氣血大虧,竟有此事?方才我等粗略探查,反覺此人筋骨強勁、氣息悠長,為何受創如此之巨,表面卻毫無跡象’,萬山明眉頭緊皺,有些不可思議。
絡腮鬍和無須漢子也是一臉訝然,其中絡腮鬍更是不等萬山明再說什麼,便毛手毛腳的把手伸向了老道前胸核實。
‘這也是老夫疑惑之處,為我行醫數十年來所未見。不過此事千真萬確,萬鏢頭一查便知’,張老頭苦笑道。
此時絡腮鬍核實無誤,轉過頭來微微一點,萬山明頓時心中一沉,無語了片刻後緩緩說道,‘果真如此,這般無法可想,我等也只能略盡人意而已。請張老取護心丹一顆、清靈散一劑給這老道服用,在下再運功輔助催發藥力’。
‘可以,不過護心丹額度有限,眼下這一顆少不得要掛在萬鏢頭賬下了’,張老頭提醒道。
‘無妨’,萬山明擺了擺手。
再一刻鐘後,當萬山明死馬當活馬醫般的推掌按在老道的胸口送入真氣的瞬間,局面的突變,出乎所有人的意料之外。
萬山明只覺手掌所按之處,傳來一股極大的吸力,彷彿漩渦一般瘋狂的索取他苦練幾十年積累的真氣,轉眼間就吸取了近半,這讓萬山明驚慌欲絕,另一隻手火速往這條手臂一搭,試圖拉回被吸住的手掌,紋絲不動,反而兩隻手全賠了進去,漩渦吸取真氣的速度暴增,只幾個呼吸之間,萬山明體內的真氣便告枯竭,一陣天旋地轉的暈眩,身軀一軟的倒了下去。
如此莫名其妙變生肘腋,眾人大感震驚,措手不及下慌忙手忙腳亂地把自家萬鏢頭搶回身邊,所有人都遠離老道十步開外,一通妖道、吸功大法的呼喝後刀劍齊出,群情洶湧。
‘且慢,我真氣本源並未受損,這不是吸功大法’,亂局中突出一道虛弱的聲音。原來萬山明經絡腮鬍的幾手推拿後已然醒來,只是身體非常虛弱,絡腮鬍和無須漢子一人扶著一邊,四下裡慢慢安靜下來,來不及再說什麼,便又眾目睽睽瞧向了老道。
只見老道吸取了萬山明的真氣後,歪坐著的身軀逐漸挺直,兩腿也慢慢收攏盤了起來,一副打坐的模樣。接著體內一蓬蓬霧氣蒸騰而出,全身白霧繚繞。半晌後老道眼皮一動,雙手如舉萬鈞的緩緩抬起,一陣如真似幻的手勢舞動後,聚在了胸前,繚繞的霧氣頓時一停,再極為緩慢的圍著老道的身軀轉動起來,並隨著老道的呼吸隱晦的一放一收,越轉越快,在其前胸後背處各形成一道濃厚的霧環,如雨燕歸林般慢慢向內滲透,霧氣一空時老道身軀一震,面上攸然染上了一抹血紅,紅光流轉不定,原有的因中毒呈現的青色不斷的消退,每消退一分,紅光也黯淡一分,最終紅綠光同歸於盡,老道臉上顯現出大病初癒的蒼白,僅有一絲幾如不見的淺青。緊接著從老道口中傳出一連串低不可聞的語聲,晦澀艱深,似乎是一種無人明瞭的咒語,與此同時老道接連轉換了七八種手勢之後,背後道袍上的太極圖突然迸發出奪目的金光,圍繞著身軀盤旋一圈後猛撲而上,金光大放,所有人均不由自主的閉上了雙眼。
當眾人再度睜開眼來,早先被眾人斷定必死無疑的老道已然容光煥發,滿面微笑瀟灑的站在了眾人眼前。原本滿是血汙的道袍煥然一新,褶皺全無,倒是破碎的八卦鏡和焦禿禿的拂塵不見蹤影,不知道被他收在了何處。
顯然眼前的這一切,完全超出了眾人日常的想象,一時間鴉雀無聲,都在消化目瞪口呆的震驚,心底泛出陣陣道法、神仙之類的疑問。老道目光四下裡一掃,最後停在了萬山明身上,上下打量一番露出一股瞭然之色後抬手作揖。
‘貧道抱朴子,請問小友如何稱呼’,聲音並不蒼老,反而十分清澈。
‘在下萬山明’,萬山明排眾而出,拱手回道。
‘原來是萬小友,貧道這廂有禮了,貧道遭遇強敵,幸為小友所救,在此再三致意’,老道不知如何明瞭的真相,又是一揖,語調十分誠懇。
‘不敢當,請問道長在何處仙山修行?’,面對這位明顯大異尋常的老道,萬山明不敢託大,側身避過,問出了眾人心底的疑惑。
‘呵呵,貧道出自玉鉤門’,老道張口回道。
‘玉鉤門?請問是何處所在,在下見識淺薄,從未與聞’,萬山明問道,眾人也是一陣竊竊私語。
所謂玉鉤,即指明月,這點眾人倒是大多清楚,只不過這玉鉤門聽來似幫似派又非幫非派,頗為玄妙,在場諸人卻從來沒有聽到過。
‘呃,既如此,門規所限貧道倒不便透露。不僅諸位,俗世凡人也大都不知貧道山門所在’,老道答道。
‘俗世?凡人?’,眾人腦中又是一陣暈眩。
‘呵呵,諸位不必太過奇怪。萬小友,你等連夜趕路,卻因老道之故延誤,貧道慚愧。小友更因老道之故氣海空虛,救命之恩貧道必將補報’,老道承諾道。
‘此事道長休再提起,我等得遇世外仙長,實乃三生有幸。如此重傷眨眼間即可痊癒,道長神通廣大,在下欽佩之至。斗膽請道長同往鄙鏢局一會,萬望不吝賜教’,萬山明深鞠一躬。
‘萬小友謬讚了,小友如此盛情,貧道卻之不恭,這便叨擾一回’,老道深望了萬山明一眼後說道。
萬山明大喜,恭請抱朴子登上自己所乘的馬車,又招呼車隊繼續未竟的歸途。這次的速度顯然不似早先那般散漫,馬蹄翻飛,一路無話。萬山明偷眼打量著閉目養神的抱朴子,臉上的神色變幻不定。
數十里的距離轉瞬即至,抱朴子婉拒了諸人通報吳總鏢頭相迎的熱情,只是跟著萬山明悄然去了其居住的閣樓。
閣樓不大不小,三四層而已,位於長合鏢局院中稍顯偏僻的角落。
片刻後,閣樓三層內的廳中,萬山明攜原本入眠的愛妻方愛雪向抱朴子敬茶。方愛雪眉清目秀,因為常年練武,身上卻又有一股勃勃的英氣。
‘萬小友對貧道有救命之恩,貧道萬不敢受賢伉儷大禮’,老道搖了搖頭,隨手一引,茶杯就憑空落在了桌上,引得萬山明兩人暗自心驚。
三人分賓主落座,萬山明微微欠身,張口問道,‘不知道長作何種修行,竟有如此神仙手段’。
‘貧道所修,一言難盡,此間不便細述,小友今後自可慢慢明瞭。不瞞小友,貧道突遭強敵偷襲,為你所救,本不該隨行到此作這招災引禍之舉。不過先前路上見你言辭間多有不便,這才叨擾貴府,眼下小友有話儘可明言,凡貧道力所能及,必一力承擔’,老道回道。
‘這...’,萬山明夫妻互望一眼,神色間頗為躊躇。
‘萬哥因緣際會得遇道長困境,扶危濟困原本江湖人物本色,換作任何一人也必然不會袖手旁觀。況且萬哥並未如何出力,我夫婦不敢居功,道長不必掛懷。此番冒昧相請,實因有一件困擾我夫婦多年的難事,非道長這般大能之士不可解決。如蒙大德,必將結草銜環以報’,方愛雪深施一禮,婉婉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