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點火,舉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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彷彿是冥冥之中的安排,雨水越下越小,城內城外先後有火光沖天,一經點燃就徹夜不熄。
火光下照耀著各自的人馬出動,呼嘯往來。
這一夜不知有多少武陽人在夢中驚醒,又在黑夜裡失去了什麼,但這注定將成為多年以後他們仍然難以忘卻的可怕夢魘。
城中的行動很迅速,查封城中五斗米教傳舍、收捕教中主事和涉教之人等事情進展十分順利。
只不過到了下半夜,城外陸陸續續有各鄉遊檄遣人趕來城中急報:
說有五斗米教教眾在城外聚集作亂,圍攻各處亭、裡,斫殺官吏、搶奪器械,放火焚燒官舍、郵驛,襲擊豪強大姓在城外的塢壁莊園,甚至有奸猾之徒趁機剽略百姓,城外各鄉里已亂成一鍋粥。
因為城中兵力有限,得到告急的姜紹沒有貿然派遣軍隊在夜裡出城平亂,而是下令嚴守城門,加快搬運守城器械,同時派出少量精銳軍士出城打探,及時瞭解城外各鄉的最新情況。
期間也有一股五斗米教亂黨想要趁夜襲擊武陽城的南面城牆,結果被城上幾波弓弩射死了不少人。
為首之人眼見城牆上戒備森嚴,城內更無裡應外合的訊號,心知夜裡是打不下這面城牆了,於是又率眾亂哄哄地衝入近城的鄉聚房屋之中,很快就引起一陣叫罵哭喊、雞飛狗跳······
時間過得飛快,等到明日一早,長空放晴,城中一切塵埃落地。
太守姜紹率郡縣官吏登城巡視城防,看到了有一些城外的房屋正在被焚燒,有黑色煙柱嫋嫋昇天,也看到了在城外空地上不斷聚集的五斗米教反賊。
他們有的從近城的鄉聚民居中走出,有的從遠處的官道趕來,衣物各式各樣,手中拿著長短不一的兵器、農具,有的甚至只拿了一根木棍,各種旗幟更是雜亂無章、五顏六色。
看上去像是鄉間大規模械鬥的架勢,絲毫不像是一支正在謀反的軍隊。
這也給城上估計敵人人數的軍士增加了困難。
他們只能夠大致判斷出這些叛亂的五斗米教教眾都是由平日教中的祭酒們各率一隊人馬,人數有多有少,幾十到幾百人不等,然後按照出發前的命令先後趕到武陽城下聚集。
幸好夜裡城中和精銳部曲外出抓到的五斗米教俘虜有不少,從他們這些人口中能夠撬出內容,補齊這一情報。
犍為的五斗米教與張魯在漢中搞的五斗米教大同小異:
師君陳瑞以下,分有大祭酒陳瑞和若干個小祭酒掌事,他們之下又各自領有幾十或上百個核心教徒,被稱之為“鬼卒”,因此他們教中叫得上名號的核心人物就有上千人之多。
這千人以下,又有成千上萬的普通訊眾,再加上臨時從各鄉聚裹挾來的百姓,他們的隊伍人數就像滾雪球一樣越來越多,輕輕鬆鬆以萬人計數。
就武陽一縣而言,經過一夜暴亂,聚集起來的五斗米教叛眾就不下萬人。
雖然沒有太平道在天下各州分設“三十六方”,聚眾百萬那麼誇張,但是就犍為一郡而言,這也是一股很可怕的地方勢力了。
尤其是在郡縣兵外出剿匪還沒有返回的情況下。
城上的人實在不敢設想,若是沒有太守姜紹提前趕回坐鎮、收捕城中的五斗米教主事和涉教人員,單單就這留守的官吏和兵卒,是否能夠抵擋得住五斗米教的教亂。
眼看著城外造反的五斗米教教徒越聚越多, 初步估計已有五千之數,後頭還有不少人馬從官道上趕來。
但他們沒有急於攻城,因為這些人舉事倉促、人員冗雜,手頭上連簡單的雲梯和攻城錘都沒有,只能夠臨時加緊製作攻城器械。
而領頭的祭酒們就在亂哄哄結成的幾個大陣陣前大聲叫嚷動員著,讓身邊的鬼卒用長矛把好幾個血淋淋的人頭挑起來。
估摸是在民間名聲不好的鄉吏或者豪強,在昨夜裡被作亂的教眾圍攻處死,然後拿人頭來祭旗聚眾、激起同仇敵愾之心。
他們領頭的祭酒每講一句話,城外的人群呼聲就回應一下,一波接著一波,最終竟匯聚成連綿不絕的聲浪,直衝入城頭上官吏、兵卒的耳中。
扶著城垛、鳥瞰城下的姜紹也聽得清清楚楚,這些聚眾作亂的五斗米教教眾喊的是:
“苛政猛於虎,賦斂無時休,豪傑缺衣食,貧寒難久居,但得五斗米,不懼官與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