誰能想到,一個初來乍到的姜三郎,竟把自己幾十年來的修行道行逼得功虧一簣呢。
袁旌見教中師君這副黯然模樣,一時間也不知道該說什麼,過了一會兒,他才說道:
“師君,事已至此,就是箭在弦上,還是儘快行動吧!”
“時候到了麼?”陳瑞一動不動,反問道。
袁旌噎言,他不得不深吸一口氣,繼續勸道:
“那‘三將’賊雖然可惡,但說的內容卻沒有錯。眼下郡治空虛,正是舉大計的天賜良機。否則等那姜太守率軍返回,郡中大索,我等行蹤洩露之時再想行動,則悔之晚矣!”
“這犍為郡治距離成都近在咫尺,若是在犍為舉事成功,就迅速發兵北上進攻成都,屆時割據巴蜀,未必不能成昔年張魯之勢。”
“哪怕事有不測,聚集起大批教眾來,我等轉進南中,或者再往交州去,手中有這一大支人馬,終歸不會成了任人拿捏的角色,日後還有復起的機會。”
“不對。”陳瑞搖了搖頭,打斷了嘴上說得激動的袁旌,他眼睛直直地看向面前人,往日清明的雙眸中此刻竟浮現出眾多複雜的情緒。
“此時舉事,無非就是二途,若不大勝,就是大敗,不僅我多年修行道行付諸一擲,就連其他人死後想要六尺埋身之地都找不到。”
“師君——”
袁旌見如此說,以為陳瑞要臨陣退縮,愈發急躁,想要再走近一些勸說,那陳瑞卻再次打斷他的話,徑直說道:
“但是你前面說的沒錯,事已至此,不得不發,聚眾圍攻武陽城一事,就全權託付給你了!”
···
把眼光轉回到大堂上,那金將、鐵將見袁旌去了許久遲遲未返,難免又要說一些諷刺的話語來刺激堂上的其他人。
餘下的教中祭酒臉色難看,心中也犯嘀咕,他們知道教中師君難下決斷,暗自覺得今日的事情是不是又不成了。
眾人正心思各異之時,只聽見那袁旌噔噔噔大步走進了大堂之中,臉上比起去時的急躁已完全不同,竟似乎是帶了幾分得意之色。
“分肉!”袁旌回到自己靠近上首的位置上坐下,大手一揮,就讓堂上侍候的僮僕給教中祭酒和“三將”賊分食大鼎中的牛肉。
他自己也用小刀切下一塊已經熟透的牛肉,胡亂塞入口中大嚼起來,那新鮮的肉汁隨著他的大口咀嚼,慢慢從他的嘴角流了下來。
他不伸手去擦拭,而是舉杯邀請堂上眾人同飲,就這樣大口吃肉、大口喝酒。
過了一陣子,他才搖搖晃晃地站起身來,看向早就一肚子想法的眾人,哈哈大笑:
“盜賊若此,壯士守志,並死溝壑。今官倉積粟皆爛,誰能與我共取之?”
“殺官取米,敢不效命!”金將、鐵將二人對視一眼,當即站起身來大喜叫道。
他們帶來的心腹也連忙放下酒肉,起身叫嚷,教中其他祭酒也紛紛起身附和,堂上眾人齊聲大呼,聲音似乎要掀翻了屋頂上瓦片。
“那好,人心可用,吹號!”袁旌一把扔下酒杯,讓手下去吹號聚眾,自己大步當先,走到堂外。
隨著不絕於耳的號角聲響起,庭院之中各門依次開啟,照明的火把接二連三被點燃,留在莊中待命的大批教眾紛紛湧了出來。
密密麻麻的人群在院中聚集起來,攢動的人頭在不斷地增多,一時間竟有幾百人之多。
那邊跟出來的金將、鐵將在深夜裡看到這個場面,也不由暗自咋舌。
他們雖然在山上時,私下沒少與犍為五斗米教打過交道,也有耳聞這五斗米教在地方上信眾不少,可也是到了這個時候,才能夠親身感受到這五斗米教在地方上的強大號召力。
這個時候,站在眾人面前的袁旌意氣風發,彷彿化身一位軍中統帥,他看著聚集在庭院中的核心教眾,目光炙熱而鋒利。
他們之中有的人是平日裡深受教中恩惠的平民、徒附,有的是想要富貴險中求的市井輕俠、惡少年,有的人身上衣物還帶著血跡,手中提著血淋淋的人頭。
不知道是在趕來莊中舉事之前,路上先提前動手,幹了什麼殺人越貨的勾當,亦或者破釜沉舟,先違法殺了自家仇人、報仇雪恨了再說。
看著他們,他攘臂大聲叫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