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人在裡頭,一人在外頭。
「道長,您……還記得我嗎?我來看您了。」焦球兒雙眼彷彿被吹進了沙子,「對不起,是我來晚了,我早就想來看看你,可工作太忙,對不起……」
焦球兒垂下頭,憶起多年前跟半雲道長相識場面,心頭像被堵了塊石頭般難受。
他很後悔,後悔當初就應該過來多看看道長,也不至於此時抱憾。
「道長怎麼會死?」焦球兒扭過頭看著茅三道。
「被……簾風殺的。」茅三道頓了頓,回了一聲。
「簾風?他不是半雲的徒兒嗎
?」焦球兒尤為錯愕,「他怎麼可能會殺半雲道長?記得當初我剛來的時候,他看起來還只是個善良的孩子啊!」
沒錯,當初焦球兒來北子嶺時,簾風也才十來歲,說到底確實還是個稚氣未脫的孩子。
可光陰似箭如白駒過隙,一晃已是多年過去,那善化不足、惡化有餘的人心早就如同一塊腐肉變質了。
「他在殺半雲道長時也不過二十歲出頭,知人知面不知心,有些事情並不是我們外表所看到的那樣。」茅三道點燃香菸,繼續道,
「他一心想成為棗閣宗掌門,但是有半雲道長在,他就沒這個機會,所以他就在半雲道長生病時,趁機殺了他。
你剛來時看到的觀名,以前叫「上清寶觀」,自從半雲死後,就被立馬改成「金來觀」,簾風這麼做是想去除半雲在世時的所有,目的是要將道觀打造成天下第一觀,壯大棗閣宗。」
有些實話不好說出口,茅三道只能將半雲是被斗魁打傷而換成了日常生病。
他心裡清楚,焦球兒肯定不會有所懷疑。
「真是……真是……真是他孃的作孽!」
聞言,焦球兒氣的咬緊牙關差點說不出話,拳頭也是攥的「咯吱」響,他掃著四周,面色顯得陰沉,「簾風他現在人呢?不會是跑了吧?等我找到他,一定要親手宰了他!」
茅三道指了指不遠處那座新墳:「他也死了,就埋那兒。」
「死了?!」焦球兒一愣,盯著簾風墳頭,驚詫道,「他怎麼會突然死了?」
「他殺了半雲道長後,估計是後悔了吧,沒過多久自己就服毒自殺了。」茅三道吐一口菸圈,「我親手埋的他。」
服毒自殺,茅三道覺得這樣說算是為簾風保留了最後一絲尊嚴,也算是為半雲道長作出的最後一份尊重。
他不想讓世人評論半雲遇人不淑、識人不善,最後還落得個被徒兒背叛反殺的悲慘下場。
「該死,真是該死!」焦球兒狠狠瞪了眼簾風墳塋,憤然罵道,「就不應該埋他,就應該把他拋屍荒野被狼狗啃食,讓他永世不得超生!
殺師父這種事都能幹的出來,這種貨色出門就應該被車撞死,被雷劈死!」
焦球兒正在氣頭上,茅三道不好說什麼,只是默默陪在焦球兒一邊,靜靜看著他。
十幾分鍾後,焦球兒終於平復了一絲情緒,他傷腿伸直,另一隻腿吃力的跪下來,喃喃道:
「死亡不是離別,忘記才是。我能有今天多虧當年有您,道長,您永遠在我心裡,我永遠都不會忘記您!」
說著,深深磕下一頭。
茅三道上前拍了拍焦球兒肩頭,慨然道:「東隅已逝,桑榆非晚,心,偶爾也可以放下。」
「說的不錯。」焦球兒重重點了下頭,可隨之又是一愣,問道,「不過……你說的這句話是什麼意思?」
「回不去的是曾經,留不下的是風景,無須執著,無須悲傷,珍惜當下。」茅三道慢慢說道,「如果道長知道你今天來了,我想,他一定很開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