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有朝臣在場,一定會激烈反對天子的這一決議。
歷來得陪葬天子陵墓旁,都是人臣的最高榮譽,非得是位極人臣、且於國有巨大貢獻、且極得天子寵信,方有可能獲此殊榮。
這些連正經姓名都沒有的太監、少郎,卑賤之極,憑什麼?
這樣做,不是壞了禮制麼……
好在在場的這些人都沒讀過書,自然不曉得什麼禮制,他們只知道天子是天,是天下萬民的主子,天子如何吩咐,他們便如何照做。
但他們憑常識也都知道,陪葬天子陵墓旁,必是一項極高極高的榮譽。
黃萬年和左車兒等人以頭叩地,大禮拜謝。
嘴裡卻沒有謝恩,因為如此高的恩寵,已經不能用言語來傳遞了。
同時,他們心裡也盡清楚,天子既能給這些死去的同伴如此高的殊榮,對他們這些還存活下來的人,自不會吝嗇賞賜和親信。
……
……
張濬與孫揆入宮時,天色已初亮。
如今禁宮南邊的光順、延英、崇明三門已全被楊守成的人接管,所以在得知這二人奏請入宮後,李曄立刻便得到了通報。
當時李曄剛和衣躺下,準備小憩片刻,得知是這二人,立即召見。
當李曄見到這二人時,分明是見著了兩個方從血水池裡撈出來的人。
尤其是張濬,堂堂朝廷宰臣,平時還十分注意自己的容貌風度,可此時,渾身烏紅,從頭髮尖到腳底板,全被血水浸泡過一遍,臉上已晾曬乾的血汙如褐色魚鱗一般,密密麻麻地爬滿了整張臉,甚是可怖。
“兩位辛苦了。”象徵性地慰問一句後,李曄還是忍不住提醒了句,“若沒有那麼緊要,也該換洗身衣服再來。”
畢竟是朝廷的重臣,整的跟屠夫一樣,有礙風化……
張濬、孫揆二人並不覺得尷尬,相視一笑,齊齊向天子謝了罪。
接著再將他們這晚的行動報與天子。
沒能抓到劉季述實在可惜。
城南方向至今殺喊聲未停,若能提了劉季述的人頭去,當能立止動亂。
如今就只能寄希望於張承業立下奇功了。
否則,右神策軍主力仍在,整整八千軍卒,劉季述又逃了回去,再妖言惑眾一番,真不知道接下來還會發生什麼……
但李曄也沒有責怪張濬、孫揆二人。
因為他原本就沒計劃憑這二人能除掉劉季述等閹黨賊首。
昨晚二人能獲此良機,純屬意外。
事實上,在李曄的安排裡,張承業的飛龍兵和京兆府的力量是兩條單獨的線,並不交織,李曄未將京兆府的安排告之張承業,也沒有把張承業的行動細說與張濬、孫揆。
若不然,他只需將張承業探來的訊息分享給張、孫二人,讓他們知道劉季述在永寧裡不只一處宅邸,二人也不至於衝進去後摸不著頭腦,白白放跑了劉季述。
李曄原定的計劃,是待張承業先行搗毀右軍主力,張濬、孫揆再接著搗掉永寧裡,把這夥閹賊的老巢給端了,讓劉季述等人退無可退、方寸大亂,只剩死路一條。
所以,張濬和孫揆已成功完成了他們的任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