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又自顧自地介紹了一下準備宴請的賓客,臉上洋溢著傲然之色,毫無疑問他請的那些人不是某某官人,就是某某員外,總之非富即貴。
終於,他伸手摸到柺杖,準備起身,陸絕見他身形不穩,忙去攙扶了一把。
駱蟬衣也起身相送,送到門口時,她突然問道:「也不知杜老爺喜歡什麼?做晚輩的想誠心備一份生辰禮,卻又無從下手。」
杜老爺動作停頓住,轉回頭看向他們,一時間有些懵:「生,生辰禮?」
駱蟬衣點頭:「對啊,我們在府上白吃白住也有一段日子了,這也是給我們報答您的一個機會,你說呢陸絕?」
陸絕「嗯」了一聲:「長輩,理應孝敬。」
聽到「長輩」兩個字,杜老爺眼神微微一縮,臉上隨即出現了一種非常隱晦的難堪,這種表情在他臉上可是十分罕見的。
好像是一個一門心思爬高牆夠金子的人,猛然間低頭,看到下面都是被自己踩著頭頂,疼得齜牙咧嘴的人。
他的良心毫無預兆的痛了一下,神情也恍惚了,透過陸絕那張臉,好像看到了他爹孃當年慈眉善目的模樣……
人在一起相處久了,便會生出感情,就比如上一次陸絕從他家裡落寞離去,他完全不覺得有什麼愧疚,反而十分慶幸。
「哪裡用得著你們送,不許再提!你們只要安安生生住在這裡,就是最好的生辰禮……」他看著陸絕,一本正經地說道,說完拄著拐「噹噹噹」的離開。
看著杜老爺離去的背影,陸絕的目光偏轉,落
在駱蟬衣身上:「生辰過後我們就離開,如何?」
駱蟬衣看了他一眼,轉身坐回到桌邊,繼續抓起一小把松子開始一顆一顆剝起來:「杜老爺腿傷才好一半。」
陸絕跟了過去,站在桌旁,呆呆地看著她纖細的指尖撬開一個個松子殼,緘默了良久才道:「你喜歡這樣的庭院?」
駱蟬衣動作一頓,快速地看了他一眼,搖頭。
她知道,他已經開始質疑她留下來的目的了。
陸絕又想了想:「銀子還有很多,即使離開這裡,也不用風餐露宿。」
她沒有抬眼,也沒有說話,把一顆撬不開的松子放在兩拍皓齒中間,「咔」的一聲,清脆地碎裂了。
原來,他是以為她貪戀的是這裡的錦衣玉食的日子,格局小了,她貪戀的可是杜晴夏啊!
但凡有法子,她才不想賴在人家裡吃軟飯呢。
都怪那個該死的項圈,出的什麼餿主意,陸絕和杜晴夏分明就是兩個物種,就像一條魚和一頭豬,怎麼能把他們搞到一起?
她無奈地笑了笑:「你想多了,我可不是那種貪圖享受的人,從小什麼苦沒吃過,只是你剛剛不是也看到了,杜老爺心裡對你還是有情感的,既然答應了他等他腿傷養好,就也不差這一時半刻了。」
陸絕想著她的話,緩緩點頭,眼神始終目不轉睛地看著她,又道:「貪圖享受也沒錯,你吃過的苦已經夠了。」
每次一想起駱蟬衣落水時樣子,口中不停地喊著疼,不住地求饒,他的心底就會隱隱作痛。
她從前的一切他無法干預,但從今以後,她但凡受半點委屈,都是他的過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