畏懼!正是畏懼,仕女的眼中對久居高位的韓、趙二王竟然沒有絲毫的畏懼。
趙雍不得不繼續尋思……或許這仕女是韓王的近侍吧。
想到此,他心中不得不嘆了口氣。
心中思慮良多,時間過了其實不至片刻。
趙雍沉住氣,轉頭對韓康說道:“久聞韓王善於弈術,今日一見,果然無有虛言啊。”
說著目光不住地瞥向跪坐於側方、低頭沏茶的仕女。趙雍自始至終都沒有察覺到對面韓王眼中的不對勁。
韓康擺了擺手,故作隨意地笑道:“韓國不及趙國,寡人亦不如趙王。今趙國大興兵事,而韓國國力羸弱。韓國興不起兵事,寡人也只能於宮中下棋解悶嘍。”
這老狐狸,打的什麼心?
趙雍思慎片刻,回道:“韓王謙虛了,韓境方圓九百里,帶甲之士十數萬、車萬乘,韓有強弩、射程六百步,韓有勇士、披甲帶劍皆以一當百,韓國何弱?”
這番話屬實是商業互吹了。但別人說吹捧話,韓康不屑,若是趙王所說,他確實愛聽。
趙雍突然來了興趣,對著韓康繼續說道:“邯鄲前些時日突然流傳出一種棋路,寡人亦為其所迷,而今正好韓王善弈,不妨替寡人解惑一番?”
“哦?還請趙王擺棋。”身為棋中老饕的韓康,當即就被勾起了好奇心。
這時趙雍發現、正在沏茶的仕女也微微側目,似乎也挺感興趣。
趙雍隨即將早已陷入敗局的棋盤打散,然後依照五子棋的規格擺了起來。但其中故意每隔四步,便讓黑白兩子交叉而行。
韓康越看越驚奇,等到趙雍擺好,棋盤之上哪裡還有一絲圍棋的規則。
韓康抬頭望了對面一眼,笑道:“這黑白兩子紛爭、始於天元,廝殺剿殺在於中腹,俗語云‘金角銀邊、草腹肚’此局卻不奪取勢地一心圍剿,寡人想來,這佈局之人定是一位有氣度的將者。”隨後又皺眉道:“不過,這白棋四塞無氣,已成死子,佈局之人為何不提啊?”
趙雍出聲解釋道:“韓王有所不知,此棋雖為黑白之子,但棋制去與尋常不同,需其五子相連才能勝。彼此雙方也非盡數廝殺,只需阻攔其五子相連即可。”
“哦?世上竟有此種棋制?”韓康驚詫道。
小仕女眼中也露出一絲好奇之色。
“韓王難道不覺得,此番棋制與當今天下之勢彷若嗎?”趙雍悠悠道。
韓康眼中不由得閃出一道精光:“還請趙王解惑。”
趙雍也不再湖弄,如實道:“聽方才所言,韓王之憂,同如此番棋局;當今、天下局勢,正如這棋盤。觀之天下,韓恰似位於天元處,為兵家必爭、必戰之地,齊國若想西進中原,必求借道韓國,秦若東出,首先便是伐韓。韓國雖是不弱,但與此強盛二國相戰,恐不利……當然,單以韓國之力無疑是以卵擊石,但正如方才所言,天下列國若都像此番棋局五子相連,韓國便可一戰。”
“哈哈哈哈哈,趙王說道寡人心中去了。寡人聞貴國北疆一戰,胡人背後乃是秦國唆使。再觀晉陽一戰,秦國又生事端,欺韓、魏攻伐與趙。今日秦國國力正陷頹勢,趙王何不再行縱約,出兵函谷?”韓康如實道。
趙雍搖了搖頭,對於韓王的相邀、準確來說應該是韓、魏兩國的相邀。他只能說抱歉了。
相較於韓魏兩國無胡人之擾的情況,趙國的國情不同,且滅秦也絕非一日之功,至少現在不可能。
趙雍以為,對於此時的秦國,三晉還無力滅之。
晉陽之戰秦國之所以戰敗,說不好聽點是趙雍藉助先知之能,再加上韓、魏兩國偷襲所致。若真是正面硬對硬,三晉恐難取勝。
趙雍突然轉移話題問道:“韓王以為,秦國今日之強,因何而強?”他想聽聽這個他國之君的見解。
韓康見趙雍無意繼續伐秦,不由得嘆了口氣:“秦有崤函之固,進可攻退可守,關東諸國若想攻秦可選擇之處只有函谷關和武關……”
韓康對方絮絮叨叨一大堆,說的全是秦國的‘先天優勢’,而忽略了秦國的後天之變。
可能並非他不知道,而是故意不提。變法,無論在那個時代、那個國家,都是諱莫如深的話題,上至一國之君、下至黎民百姓,談之色變。
趙雍見此卻直言不諱道:“寡人與韓王有不同之見,寡人以為,秦之地利,諸國皆有之。秦國之強不在其地利,而在於民心,在於其法。秦國之強,一靠新法、二靠耕戰,新法壯其戶籍,耕戰利其民心。觀今日之秦國,秦民皆不以出身而辨貴賤,而以戰功論爵位。士卒戰之而敢於用命,秦國如何不強?”
趙雍這裡提到的變法,變,其實並非是實際意義上的變法。而是在於實施性和貫徹的徹底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