烈日當空,萬里無雲。
南瞻部洲,大唐,長安關外。
大道兩側的列隊儀仗當中,唐太宗正與一眉清目秀,唇紅齒白的英俊和尚漫步而行,邊走邊談。
“御弟,可曾取過法號麼?”
行至一處,太宗忽而相問,那和尚聞聲頓足,輕聲回道:
“貧僧出家人,未敢稱號。”
“哦?”太宗聞言微微一笑,“御弟,觀音菩薩說,西天有經文三藏,你可以指經取號,就叫‘三藏’如何?”
“謝陛下。”
聽聞太宗賜號,三藏連忙躬身略略施禮,太宗見狀,笑著擺手,轉過身由侍者處取過一精緻爵杯,遞向三藏,溫言道:“御弟,請。”
“這……”三藏接過御酒,苦笑一聲,“陛下,酒乃是僧家第一戒,貧僧自幼,不會飲酒。”
“呵呵呵。”太宗輕笑搖頭,“今日之行,比他事不同,此乃素酒,只此一杯,以盡朕送別之意。”
“嗯……”聽太宗如此說來,三藏不敢不受,將御酒舉至唇邊,方待要飲,卻見太宗低頭,由地上拾起一撮塵土,彈入酒中。
“陛下,這……”三藏不解其意,太宗則是笑道:“御弟呵,你這一去,到西天,幾時可回?”
“只需三年,便可徑回上國。”
太宗聞言,溫聲說道:“御弟此去,山遙路遠,日久年深,御弟,飲下這杯酒,寧戀本鄉一捻土,莫愛他國,萬兩金吶!”
聽聞此言,三藏頓悟太宗捻土之意,連忙整冠舉杯,然而剛待飲盡杯中御酒,神色卻是忽地一怔。
良久。
太宗見三藏雙目緊閉,神色間略有些呆滯莫名,忍不住微蹙了下眉頭,悵然嘆道:
“御弟,你這是……唉,若是御弟著實不願飲下此酒,便不必強求,將其潑灑了罷!”
“哦?”三藏聞言倏而睜開雙目,茫然四顧,眼神當中頗有一種恍如隔世之感。
片刻過後,三藏神色恢復清明,輕聲言道:“陛下,並非如此。”
上前兩步看向唐王,三藏微微一笑,“方才聽聞陛下所言,貧僧心中卻是生出一絲明悟,因此神出天外,還望陛下恕罪。”
言罷,舉起手中御酒,一飲而盡。
唐王見狀,頓時轉慍為喜,“呵呵呵,不知御弟心中有何明悟,可否說與朕來聽聽?”
“自無不可。”
三藏默然點頭,旋即向旁走出兩三步,略作思索過後,抬頭望天,朗聲言道:
“貧僧方才思來想去,覺得陛下所言極是,此西天之行太過久遠,貧僧這一去不知何時能回,唉……貧僧這心中著實是思念故土,不忍離去。”
話及至此,三藏迴轉直視唐王,言語當中真個是情真意切,“況且承蒙陛下不棄,與貧僧結為兄弟,貧僧又怎能一走了之,棄陛下於不顧?”
“因此……”輕輕吸了口氣,三藏眼神堅定,似是終於下定決心,“因此,哪怕今後佛法再無精進,貧僧也寧願永居大唐,常伴,陛下左右!”
“啊,這……”
一言出口,唐王頓時愣在當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