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早的時候縣衙正堂人滿為患了,這個比較簡陋的行政中樞裡擠了許多軍官和文吏,正中央站著一個小男孩,他叫蘇明。他一家曾經是逃戶,現在是“臨時工”,等待重新入籍。
此外還有精神不太好,杵著柺杖的党項小姑娘溫蛋,大家都很奇怪,但她就叫溫蛋,這不是最合適的漢語翻譯,但蘇明這麼叫她,就大家都這麼叫了。
蘇明和小溫蛋三言兩語講了一個簡單的故事,少頃就說完了,這個故事唯一的轉折是小溫蛋一家並沒有“從此幸福的生活著”,她全家死光了,她成了一個孤兒,且不在大宋的撫卹政策覆蓋下。
聽完了小溫蛋講述的事,一些人憤怒,一些人同情,一些人沉默,一些人皺眉,不一而足。
呂惠卿屬於皺眉中的代表性人物,同時也不停的觀察王雱的表情變化。
最後時刻,小溫蛋腿不方便,在蘇明的幫助下慢慢的跪在地上哭著道:“請相公保護,我娘還沒死,他們一般不殺有姿色的成年女人,請相公救救我娘……”
王雱沒說話,只是觀察著大家的表情。
坐在王雱旁邊的呂惠卿更加皺眉,遲疑少頃道:“小溫蛋不可要求太多,你孃的精神值得讚許,但我宋國官府不能為此事輕易介入,你已經到了撫寧縣,你不是大宋子民但本官會破格開例,讓你有棲身之地。其他的不要在這公堂上說了,先下去吧。”
鑑於王雱也沒反對,於是有差人走出來,把一直在哭泣的小溫蛋帶出去了。
堂裡靜下來,王雱便開聲道:“這個過去的兩日以來呢,我就始終在想一個問題,一件事當做也對不做也對的時候,要怎麼辦?”
大家不明覺厲。
王雱道:“直至今早我出門前,其實仍舊沒想明白這問題。所以昨晚無法和呂惠卿說明白。”
頓了頓又道:“不過剛剛一刻,我的腦殼忽然清明起來。一個信任我、來投奔我的孩子哭著讓我救她媽時,當我有能力的時候,我也就知道了該做出什麼樣的決策。簡單的說,現在我想把她媽救出來,交給還給她。”
安東皺眉介入道:“請大人慎重,這涉及了比較複雜的問題,且他們不是大宋子民,我方沒理由為此而打破與三山七寨井水不犯河水的狀態,這真有傷害我撫寧縣利益的危險。”
王雱看向他緩緩道:“安東說的對,書記官把他之發言記錄在案,也包括本官接下來的言辭,一樣記錄在案。”
“是。”書記官起身點頭。
王雱又看向了當時在城外招工的那個掌櫃,說道道:“你不聘用她,你也是對的。”
掌櫃的不禁有些尷尬。
王雱再看向當時那個守城計程車兵道:“你不讓她進城,你也是對的。”
到此王雱敲著桌子道:“救她們是對的,不救也是對的。不過當一個執政官決定救援一個哭泣無助的小姑娘時候,我就敢講,任何勸阻我的聲音、以任何理由阻止我在這問題上作為都是錯的。”
呂惠卿和安東不禁面面相視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