與那些七、八人睡在一個大炕上的普通營房相比,嚴莊和田乾真兩個人,住得要寬敞許多,同樣的面積,至少二人可以不必對著滿屋的腳丫子味。
當然了,做為階下囚,能做的事情,只能是聊聊天、發發呆或是下下棋,對此,嚴莊似乎還能隨遇而安。
今日,兩人又在對奕,嚴莊在一個空位上落子,逼他去應,然後拔除一子,輪到了田乾真時,找遍全盤,都沒有一個夠份量的劫材,掻耳撓腦半晌,終是沮喪地扔下棋子。
“某輸了。”
“乾真,你這棋路太過直接,猛則猛矣,失之輕巧,只要適應了,便能找出應對之法,破解不難。”
嚴莊將黑子和白子分成兩堆,再一一歸攏,將黑子撥到田乾真的那邊,在空著的棋盤四個星位上分別放上黑白各兩子,抬手做了一個請的動作。
“某不成,做不到先生這般心如止水。”田乾真看著棋盤,搖搖頭說道。
“你在擔心什麼?性命已是無逾,那就是家人了。”不下就不下吧,嚴莊也不計較。
“某也說不清。”
嚴莊嘿嘿一笑:“覺得對不住郡王?你呀,他是救了你的性命,可這麼多年,你為他出生入死,什麼情也還了。如今落到這步田地,你就算什麼都不做,為他殉死,你的家人就能無恙?三百曳落河啊,他們人頭落地的一刻,你我的命運就註定了。”
田乾真何嘗不明白這個道理,可那麼多年的情義,又豈是說割捨就能割捨的,他不是心裡時時都要繞上好幾個彎的謀士,只是個廝殺漢而已,突然之間失去了效忠的物件,只覺得心裡空落落的,沒上沒下。
“咱們當真要為那個......人效勞?”
“不服氣?他的手段,無論是悍然殺掉三百人,還是將某神不知鬼不覺得偷出長安城,都有可圈可點之處,放眼郡王的麾下,只有史思明有這種狠勁,以及手腕,餘者皆有不足,某倒想看看他究竟想做什麼,究竟能做到哪一步。”
“可他不過一個戍主,哪能同郡王相提並論。”
“區區一個戍主不假,可若是這個戍主,幾乎憑一已之力,翹動了整個戰局,讓哥舒翰、封常清這些宿將,都不得不跟著他的路子走,這樣的戍主,你見過幾個?”
嚴莊悠悠地說道:“某起初與你一樣,不服,可越是看得多,越是心驚,此子之膽大,簡直匪夷所思,某家一個謀士,都想不出,究竟要如何憑安西鎮軍區區萬人,拿下吐蕃人的都城,可他硬是做到了,你能想像麼?”
田乾真愣住了,這個結果,他也是想不通,吐蕃人的戰力,他們這些北方戍軍,的確所知不多,可架不住對比,能令薛仁貴這等名將折戟的,又豈能是泛泛之輩。
不說旁的,以北方三鎮近二十萬人馬,對付區區一個契丹、奚族部落,不也敗績不少,反反覆覆這麼多年,依然沒能完全平定麼。
單論戰績,安祿山能拿得出手的,寥寥無幾。
左右也是無事,兩人有一句沒一句地扯著閒話,快到飯點的時候,門被人從外頭開啟了,一個年青的身影走進來,正是他們嘴裡的那個戍主。
“兩位都在呢,正好,來嚐嚐我改良的火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