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清致氣得眉心突跳。
直接坐在茶几前的小香墩,素手撫撩几案卡字花,粉嫩指甲輕輕釦動著,發出尖銳摩擦聲。
夏夜蟬鳴,西風吹刷了桐油的窗欞紙,沙沙作響。
這倒撫慰了林清致,方才幾分暴躁亦如浮光掠影,了無蹤跡。
她翕動瓊鼻,兩眼望著窗外二分明月,淡然神色裹挾倦意,“你什麼時候,把珍寶閣的窗扇換了?”
不僅珍寶閣,楚燁回到王府,順手將王府上下所有軒窗都安上了窗欞紙。
一陣風襲刮,便能聽見嘹嘹嚦嚦的清脆聲。
他垂眸,薄唇輕抿,不動聲色從林清致身上收回視線,幽深鳳眸閃過一抹未知情愫。
“欞紙勝素綢,月色易穿。”微頓,楚燁端著茶盞,浮了浮嫋嫋茶香的水面,月輝下,俊美冷請的容顏半隱半現。
“你一直待在珍寶閣嗎?身體不舒服?”林清致懶洋洋翹起蔥指,把玩灑落的銀輝,反問道。
“白茶清風無別事,本王...在等風。”也等你。
他回答地極為低沉、緩慢,像畫橋邊簫鳴,悠遠清冽中攜卷剋制的偏執。
最後三個字,聲音很小,像情人間的耳語,林清致有些沒太聽清。
但不想去問。
她啜了口茶水,牙齒沾到茶葉沫子,立馬將其吐出,甚無規矩。
伴隨“呸”的一聲,林清致挑起宮燈,從梨花圈椅站起身,慢吞吞朝內閣座架走。
“我找到解決狼痕蠱疫的法子,用旋復花。”她突然回眸,對上一雙深不見底的鳳眸。
不知何時,楚燁來到自己方才落腳的圈椅旁坐。
玉盤月華似流水傾瀉至他的面額,他睜眼,又立即瞑目,頸項稍傾,肩膀平直舒展,姿態儀容高雅端潔。
渾身上下,散發一種說不出的氣質。
林清致輕飄飄轉移視線,在對方慢條斯理地回應下,邊找邊埋怨,“能不能讓暗衛幫我找找,這麼多的藥材,翻起來多費勁啊!”
“左側樑架,最頂層紋繡木槿飾的檀盒,有三株。”
“您真是大菩薩!”初起不說,偏偏找到半途來這麼一句。
林清致無語,又冷又清的杏眸斂著躁,伸手直接翻落檀盒,取出兩株乾癟桔梗菊科的旋復花。
花瓣珠黃,成疏散的傘房花序,根狀莖短,橫走斜生。
“是它沒錯了。”她將蔫巴巴的花放進檀盒,指著盒龕道:“此花生長一般生產於北部海拔兩千以上的山脈,屬性極熱,卻喜寒涼溼冷。”
“嗯,本王明天就帶人去找。”
林清致挑眉,瞧了眼靜靜躺在盒中的旋復花,譏笑,“記得放在何處,如何不記得是誰送來的?”
楚燁神情不變,語氣平淡,低醇嗓音聽不出任何情緒:“記得,它是攻打北疆獲得的戰利物資。”
鳳眸半睜看向林清致,露出幾分戲謔和輕狂,“倒也不用去尋,再跟北疆打一場,汝以為何?”
明明是疑問,偏生他用陳述的語氣,林清致聽得頭皮發麻。
動輒牽扯成千上萬人的戰爭,被三兩撥千金、說得宛如孩子小打小鬧。
放眼整個東陵國,也只有這位尊王,能說出此般狂妄之語。
“你採取何種方法我不關心,反正我要的旋復花,車載斗量,起碼白斤之重。”
林清致看著他,認認真真用食指比劃了數字一。
“嗯。”楚燁漫不經心,發出的音是從鼻腔中輕哼而出,帶著濃濃懶倦。
一車子的旋復花,在他眼中,已然成功獲取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