昏黃的燈影照在薛玄凌的側臉上。
一如菩薩低眉。
給李泰縫好傷口後,薛玄凌長出一口氣,轉頭拿了滿兒舉著的藥瓶,取一粒塞入李泰嘴裡,說:“後半夜看著他,倘若發熱,便立刻叫醒我。”
說完,薛玄凌起身伸了個懶腰。
李泰不會平白無故地負傷出現在永興坊之外,他敢冒著藐視天顏的風險,擅離安王府,那麼肯定是有什麼逼不得已,或者利大於弊的事情讓他不得不這麼做。
會是什麼?
薛玄凌端詳著李泰這一身夜行衣,半晌後,大手一揮,吩咐圓兒和滿兒給李泰換身乾淨的衣裳。
玲瓏院當然沒有,但薛柏耀那兒有啊。
這廂,圓兒藉口說娘子要給三郎君製衣,十分輕鬆地從薛柏耀的小廝那兒,要了套衣服回來。殊不知,小廝趕忙就去通報了薛柏耀,把薛柏耀樂得後半夜都沒睡得著覺。
甚至到翌日應卯時,薛柏耀那笑容都還沒散掉,惹得同僚紛紛側目,打趣他是不是遇了什麼喜事。
說回玲瓏院——
李泰這也算是福大命大,帶了毒的金錢鏢絞進肉裡沒多久,就遇上了薛玄凌,偏偏薛玄凌還會處理外傷,才叫那毒沒有滲透到五臟六腑。
後半夜李泰發過幾次熱,薛玄凌也就懶得睡裡,合衣坐在矮榻邊上,不斷地給李泰換藥。
當然她也不全是在照顧李泰。
自李泰身上扒拉下來的夜行衣被薛玄凌裡裡外外摸了個遍,李泰腳上的靴子也沒有被放過,鞋底子都被撬開了。
“娘子,您這是在找什麼東西嗎?”滿兒看了許久,猶豫道:“不如奴婢幫您找,免得您髒了手。”
薛玄凌搖了搖頭,說:“你們去睡吧,折騰了這一夜,也是夠嗆。我這不過是隨便檢查一下,並不是找什麼東西。”
這話倒也不是騙人。
儘管薛玄凌懷疑李泰是為了什麼東西潛逃出了安王府,可這些不過是猜測,在沒有找到切實證據之前,李泰甚至可以說自己是因為無聊才翻牆出來的。
好在,功夫不負有心人。
李泰的靴子裡的確有些東西。
看著手裡這顆只有指尖那麼大的東珠,薛玄凌的眉頭情不自禁地擰到了一起。要說李泰只是為了這東西出來,的確是有可能的,只是薛玄凌總覺得這事也太淺顯了些。
東珠或是藏有玄機,或是引向某人某事。
可為什麼是薛家?
如果今夜不是她薛玄凌路過那兒,又會是誰救下李泰?總不至於李泰千辛萬苦翻牆進來,只是為了躺在薛家院子裡的草叢裡,歇上一晚。
“娘子不睡,奴婢如何睡得安穩?”圓兒極心疼地給薛玄凌按揉著肩膀,“明兒您還要去國子學上學,不如您先去睡,這兒有奴婢看著。”
薛玄凌這會兒才想起自己到天亮還得去國子學,便只能勉強自己躺去床上。結果她剛合衣眯上一會兒,視窗就爬過來了晨光,東邊泛白。
李泰這會兒也跟著醒了。
瞧見自己傷口被處理得很好,李泰眼裡卻沒有多少感激,他甚至沒叫醒在旁邊打瞌睡的滿兒和圓兒,一聲不吭地踮著腳,偷偷溜出了房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