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過去了。
此刻薛玄凌陷入沉思,殊不知,對面的李昶和林含章同時注意到了她這細微的小動作。
一個眸光微斂,含笑。
一個眼神閃爍,驚愕。
片刻之後,李昶沉默地起身,茶也不喝了,飯也不吃了,直接走出了膳堂,連一旁跟他搭話的圓覺都沒有打理。
眼看著李昶出去,林含章以手背掩唇,笑了聲,說:“剛才阿九這話說得極漂亮,太子殿下只怕是要在禪房裡頭疼許久了。”
“也不能光讓他一個人把話說了。”薛玄凌眸光一轉,望向前桌上竊竊私語的幾個人,“而且這裡人多眼雜,真讓殿下往下講,保不齊要出什麼渾招。”
薛亦涯在朝堂上是出了名的純臣。
哪怕皇帝此前有意將薛玄凌許給太子,併為此造勢,也不代表薛玄凌可以私下與太子往來密切。
總之——
這位皇帝最恨的,就是手底下的人和事超出自己的掌控,又格外小心眼、記仇。
等薛玄凌與林含章走出膳堂時,天色昏黃,雲霞鋪陳天際,照得整座西福寺宛如披上了一層佛光。
白氏就是這時候攔住薛玄凌去路的。
“過來。”她冷眼看著林含章,聲音裡滿是責備,“你就是為了這種女人,要置我這個母親於不顧?我十月懷胎,不是要養出個不孝子的!”
迴廊下沒有其他人,穿堂風一吹,林含章似乎更加孱弱了。
可他沒有動。
“見過林夫人。”薛玄凌抬手合袖,行禮道:“林夫人今日坐在講經臺上,遠遠看著,竟是有幾分菩提薩捶之意,叫人神往。”
吹捧的話,任誰都愛聽。
白氏的臉色好了些。
她那淺褐色的眼瞳轉到薛玄凌身上,問:“薛家娘子可還有事?要是沒事,就先回去歇息吧,明日可還有早課要聽的。”
看樣子,也只是好了一些。
“母親晚上不用抄寫佛經嗎?”林含章很突兀地問。
兒子當著外人的面反抗,大概是白氏始料未及的。她愣了一下,蹙眉眯眼,冷冰冰地說:“含章,有什麼事,隨我回去再說。”
偏偏林含章就是不動。
“你這是要當中忤逆我嗎?!”白氏的臉都氣紅了,上前一步,扯著林含章的手就想往回廊另一側走。
廊下燈籠被風吹得一晃一晃。
光影變幻。
林含章就像根紮在地上的木樁子,任憑白氏如何拉扯,就是不挪步子。而他的這份沉默對抗,在很大程度上點燃了白氏的怒火。
啪!
白氏揚手就扇了林含章一巴掌,打得林含章嘴角破了皮,隱約有血絲溢位。
“林夫人!”薛玄凌陡然拔高音調,“眼下太子殿下、安王等人都在這禪院之內,林夫人當真要於眾目睽睽之下……無故掌摑朝廷官員嗎?”
“閉嘴!”白氏偏頭低喝一句,眼神如淬了毒的刀子,剜了薛玄凌一眼後,斥責道:“他便是做到相爺,那也是我肚子裡出去的,今日別說是一巴掌,就是棍棒相加,陛下也不會置喙半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