莘公今年四十有九,可以說是半截身子入黃土了。於他而言,往後的日子苦一點就苦著,憋屈也就憋屈了,問題不大。
可對踏霜這些孩子來說,活得像條拴著鏈子的狗,實在有些難熬。
密閣餘下的這些人是不可以離開長安的。
他們沒有通關文牒,沒有戶籍身份,走到哪兒都會成為官府重點關注的物件。
更重要的是——
他們沒錢。
從前秦家還在的時候,密閣好歹每月能從秦家領些救濟金,秦家一倒,密閣就真的只能仰仗著這破破爛爛的當鋪過日子了。
“我代表我自己問的,與其他人無關。”踏霜聽出莘公話裡有話,急忙補充道:“你要我做什麼?給錢就行,我也不要多了。”
薛玄凌抬頭看著這半大小子,伸手揉了把他那亂糟糟的頭髮,溫和地說:“我要你們做的,當然是從前密閣需要做的那些事。”
也就是……
刺探官吏機密。
陡然被摸了頭的踏霜像是受了驚的兔子,噌的往後蹦躂了幾步,躲開了薛玄凌的手,同時嘴裡說道:“我做!”
“不行!”
與踏霜同時開口,且斬釘截鐵地拒絕的,當然是莘公。
“密閣從前的事,有陛下兜底,有秦家做庇護,行事方才暢通無阻。”莘公又是兜袖一禮,一本正經地說道:“如今密閣已經名存實亡,再想要向從前那樣,已然失了底氣。”
踏霜卻說:“左右不過是陰溝裡的活計,從前做的,現在當然也做的。只不過,這事我一個人做,你要打探誰的,打探什麼,可以跟我說。”
怕薛玄凌反悔,踏霜趕緊加了句:
“一次一百貫,只多不少。”
“你就不怕死?”薛玄凌斜望著他,“莘公剛才可是怕話都給你說清楚了,但凡出了事,再沒有秦家能從大牢裡撈你。”
“可你不是郡主嗎?”踏霜問出了一個關鍵的問題。
莘公的身體一僵,手抻在半空中,進退兩難。
“是,我是郡主。”薛玄凌頗為欣賞地衝著踏霜點了點頭,說:“所以不需要第二個秦家庇佑,我以郡主的身份,就足以庇佑你們在長安行事。”
這話當然有誇大的部分。
望安郡主這個名頭,頂多嚇嚇地方上的官吏,想要在京中橫行,還是有些困難的。
不過密閣行事本來就是悄無聲息,在暗中進行,若是有需要薛玄凌出面的地方,更多的還是用腦子斡旋。
身份,只能說是錦上添花。
莘公品出了薛玄凌這一番話之外的敲打,只能斂眸振袖,回道:“但憑吩咐。”
便是不為自己,為了密閣裡剩下的那些孩子,莘公也得再努力一把,找找機會。
聽到莘公答應,薛玄凌立刻開門見山地問:
“密閣還剩下多少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