榮安公主帶著春暖回到廂房外時,看到屋內黑燈瞎火,屋外無人伺候,當下勃然大怒道:“人都死哪兒去了?我不叫人在這兒守著嗎?怎敢如此怠慢!”
春暖急忙提著燈籠推門,想要進屋點燈。
門一開。
林含章無聲地站在門口,將榮安公主和春暖都嚇了一跳。
看清眼前的人之後,榮安公主擰著眉頭問:“含章?你怎麼在這兒?都這個時辰了,你不是應該在家裡歇息了嗎?”
“我掛念阿九,所以來守著她。”林含章垂下眼睫,似乎不怕被榮安公主瞧出心裡的小心思,“宮人也是我遣散的,阿九她睡下了,所以我不想旁人吵她,還請公主不要責罰宮人。”
聞言,榮安公主的眉頭皺得更緊了。
她幾步走到林含章身邊,聲音格外無奈:“含章,你不該動這些心思。你與她不會有結果,你母親……不可能接受她。”
白氏最恨的,就是舞刀弄劍的武者。
冷月一點點爬升。
悽清的月華下,林含章的臉色顯得有些古怪。
“你要明白,陛下封她為望安郡主,準她入宮行走,給她旁人所沒有的封賞,是為了將她……”
說到最後,榮安公主嚥下了舌尖欲出的話。
林含章微微一笑,抬手合袖,朝榮安公主一禮,說:“我知道,我知道陛下是有意將榮寵加持於阿九身上,好讓她的婚事成為這長安城裡最灼手的買賣。”
更重要的是,太子馬上就要解禁了。
最善制衡之道的皇帝要讓太子與諸位皇子間始終保持表面的和睦,如此,剛剛受過申斥的太子便需要一位高貴,卻不那麼妥帖的太子妃。
薛家的小娘子,出現得太妙了。
如此一位桀驁不馴的鄉野娘子,正適合捧高送到太子面前,讓太子生受了那份灼熱,又囿於恩寵,脫不得身。
“我也知道我母親的意思。”
“但至少這一次,我希望我能自己走出那一步。”
“不管她會如何選擇,起碼我希望我自己堂堂正正站在她面前。”
林含章的聲音像這月夜裡的一灣清泉,激得榮安公主不禁打了個哆嗦。恍惚間,她像是看到了過去的自己,又像是看到了那站在鎮北將軍府外的兄長。
人生八苦,生老病死、怨憎恨、愛別離、求不得、五盛陰苦。
她也好,兄長也好,都是求不得的可憐人。
林含章呢?
榮安公主不禁抬眸去看林含章。
倘若薛玄凌與林含章郎情妾意,那麼擺在他們面前的就是天子心,是父母意,此為愛別離。
要是林含章不過是單相思,便又成了求不得。
左右都逃不出個苦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