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山雪心裡默默算著,一百個多日子,已從她的手中溜走,像針尖上一滴水流入小河,日子靜靜地在流裡,沒有聲音,沒有影子。
自從那個她認為是廢材的瘸腿師父,忽然之間變成了有絕世輕功的高人,就連不四也很少用走,輕則一躍幾尺,重則幾個翻滾就十餘丈外,而最讓她頗為意外當屬不三,他仿若是天外來客,轉瞬之間竟出落得清逸如雪,道袍飄然,恍若嫡仙下凡。
不三自然也不叫不三了,名——容楚。
而許岱的年歲卻是個迷,絕不是她猜的五十多歲,清遠虛不過是他們雲遊歇腳的地方,許岱雖見這裡破敗,但好在清幽謐靜無人打擾,這一待就待了三年。
許岱手裡有本小冊子,那是記載了他的徒兒,千山雪看到許岱也把她寫進了裡面,心裡美滋滋,只是她發現裡面的所有人的記載都沒有排名,所以容楚排行老幾他自己也不知,只是她在問師父收的第一個徒弟時,他只簡單提起,是被逐出師門的大徒弟,看到許岱凝重的表情,千山雪也知趣的不再問。
至於為什麼她討了便宜在不三不四的前面,那還得從她被許岱帶回來的那天說起,據說她當時的如三歲孩童又讓容楚誤食毒藥,情急之下,師徒幾人只好順著她的智商隱忍好誘騙她說出解藥。
如此,清遠虛裡的人在她眼裡都有了質的變化。
日子又過些,清遠虛有史以來迎來了幾名衣著貴氣的客人,許岱竟不知從哪拿出了上好的茶招待他們,屋門一關,把她的好奇心一同戛然而止。
許久之後,幾人說笑的步出了屋子,許岱謙和的與他們寒顫幾句,轉身與身邊的不四對望了片刻,兩人相對寂靜無語,不四深深一輯,叩了三個響頭,在僕人的擁護下,三步一回頭,依依不捨。
千山雪雖距離遠但仍依稀可見不四眼眸中閃著晶瑩,唇微張,卻許久不吐一字,許岱揹負而立沒有回頭相送,他的肩頭微不可見的如樹葉一般抖動,似是承受不住悲傷,過了幾息,哽咽漸止。
一行人經過千山雪的身邊,不四深深的一輯作別,忽然僕人輕聲了一句,他猶豫了一下,身影一凝,遲疑片刻便上了馬車,千山雪耳靈,如果她沒聽錯,方才那聲輕微得不能再輕微的那聲是,“殿下。”
她後來知道不四是許岱在清遠虛幾年來收的弟子,不四人乖巧聽話,慧根也不錯,一點沒有貴族的跋扈矜貴的性情,她看得出來許岱對不四是不捨,三年的師徒之情,怎能一下就割捨?她心想著師父也不知經歷了多少次徒弟之別,這麼想著她心裡就不是滋味。
自從不四走了,一連幾日師父也不出門,誰去了都狠狠地被他冷到。
是夜,千山雪提著從集市上買來的酒敲開了師父的門,“師父,徒兒這幾日可有長進了,你要不要出來看看?”
屋內的人不作答。
千山雪眼珠一轉,又道,“這上好的君子笑果然是名不虛傳。”
她邊說邊開啟酒塞,一股清純的幽香溢位,暖人心扉。
屋內沉默了許久之後,門“吱呀”一聲開了,一道冷冷的月光打在他凝然不動的身上,許岱按在心門,從來古井無波的神色轉而浮上了淡淡的笑,最終他嘆氣,嘆了嘆了,不再逃避。
半晌之後,屋內傳來師徒倆爽朗的笑聲,正當兩人正喝得歡,千山雪一抬眼就見容楚不知什麼時候竟也來了,她眸色一閃,在集市上買了三壺酒,自然有他一份,隨即就拿了一壺沒人喝過的遞給他,誰知容楚動作很快一把拿過她喝過的那壺毫不猶豫就喝起來,動作一派行雲流水,千山雪微微一怔,但隨即又恢復沒心沒肺的笑,許岱喝著酒,但眼眸中閃過一絲別有深意的光,隨後就笑了,笑意越來越深,
三人越喝越高興,千山雪眼波流轉,難得師父高興,便想起了遊戲助興,“既然大家興致不錯,不如我們玩個遊戲吧。”
許岱果然來了興致,他知道她素來鬼點子多,“好!”
千山雪把酒倒到碗裡,隨即又去撿了幾根樹枝,朗聲道,“我們各自都有兩長一短的樹枝,大家把它藏在身後,口令之後我們都亮出手中的一支樹枝,如果其中兩人是相同的長度,那剩下的那人就輸了,罰酒一碗。”
許岱一拍桌朗聲道,“好!”
他看了看她,心笑,這個遊戲比的就是默契,這默契自然當屬他和容楚,他暗暗得意。
遊戲開始了,以許岱為尊,自然由著他喊口令,“一,二,三”過後,三人亮出樹枝,千山雪和許岱亮出了樹枝,千山雪是長的,許岱也是長的,容楚握著的樹枝後半部分在拳頭裡,他臉上淡淡一笑,讓人無法猜透,千山雪急忙掰開他的手指,一看就露出了燦燦的笑,是個短的。
容楚頷首點頭,端碗正要喝,看著碗裡清純透徹如明鏡的酒水,他稍稍偏偏頭,就看到碗裡的倒影,那凝雪般面容,是那般透徹他的心扉,他只輕輕一點便泛起了漣漪。
第二輪又開始了。
這次千山雪和許岱一同亮出短樹枝,容楚總是比他們晚些,他慢慢攤開拳頭,是長的,許岱詫異一怔,弄半天自己和新收的徒兒最默契,他無奈笑了,非也,那是他沒看到容楚腳下的斷枝。
天還沒亮透,初春的清晨都透著泥土芬芳,清遠虛的人都在晨修,當然是少了千山雪這貪睡的傢伙。
她夢到了桌上都是美食,她津津有味的品嚐一個又一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