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麼會這樣……”她顫抖著捂住嘴,淚如雨下。
那個昔日意氣風發的人倒在血泊裡,臉色蒼白如紙,胸口的幾處槍傷血肉模糊。鮮血緩緩地從他的口鼻中流出,無休無止。
“別哭……”那人艱難地抬起手,想像往常一樣揩去她的眼淚,卻在意識到自己滿手血汙後遲疑地放下。
“求你,別丟下我……求你了!”
“我可能要食言了……對不起,丫頭,忘了我……”他哽咽著,凝視著她的目光漸漸變得渙散。
“不要、我不要……”她緊握著他逐漸變得冰涼的手,拼命留住這最後的溫暖。
“別這樣……你答應過我的……你還沒跟我表白……你那麼忙,都沒有好好陪我……”她泣不成聲,如鯁在喉。雖淚眼模糊卻仍拼命地睜大雙眼,生怕一眨眼間,他就永遠地閉上了眼。
那人似乎還想說些什麼,越來越多的鮮血卻從他的口中汩汩流出,帶走他唇畔的最後一絲溫柔笑意。
“不——凌越!”
我驚坐起身,汗溼的身子瑟瑟發抖;怔怔地觸上有些刺痛的臉頰,一片冰涼。
呆坐良久,夢中那鮮血淋漓的最後一幕仍在眼前,揮之不去;那般的痛徹心扉,並沒有因夢醒而有絲毫的緩解。
我緩緩地捂住胸口,那熟悉的窒息痛感比之前任何一次都來得更加強烈。看了看床頭未熄的燭臺,我揉了揉額角,轉身將淚溼的枕巾揭過,搭在椅背上,披衣下榻。
外間的矮榻上,守夜的婢女正睡得香甜。
無意打擾她,我放輕腳步,藉著月光推門出去。
南國的秋夜,褪去了炎夏的燥熱,柔柔的夜風拂面,滿院的桂花香清甜怡人。夜空如洗,墨藍色的蒼穹似乎也變得通透無比,明月高懸,月華給周遭的景緻都籠上了一層薄薄的光暈。
佇立院中,遠處的二層閣樓上似有若無的光亮引起了我的注意。
那邊是……
我走走停停,漫無目的地踱步到廊間,前方飛樑畫棟的閣樓映入眼簾,那一處光亮在夜間顯得格外溫暖。
鬼使神差地,我不斷靠近那處,漸漸看見一個清瘦頎長的人影在紙窗上若隱若現。
是他吧……這麼晚還在處理軍務?
我下意識地停住腳步,隔著窗靜靜看他的影子。心中生出一種難以名狀的安定感,就像是,我在陪著他,而他,也在這難眠之夜,無聲陪伴著我一樣……
夢中人的樣子再次浮現眼前,那個讓我才會相思、便害相思的人,那個驚豔了我整個青春的人,那個一觸及便心痛不已的名字——凌越……
三年了,雖是曾經滄海難為水,但時間總會沖淡一切。曾經痛徹心扉的記憶,隨著那人的面容被時間掩埋而逐漸淡薄。
可,世事無常,我怎麼也沒有料到,在這異世竟能再次遇見“他”。不,他已經不是那個我熟悉的那個“他”了。但他們長得一模一樣……又該如何解釋?難道真的存在前世今生?
我停駐在原地,一時心亂如麻。
突然,一陣涼風穿堂而過,“阿嚏——”
我連忙捂住嘴,卻為時已晚……
“你還要在那裡看多久?”無波無瀾的聲音。
我做賊心虛地看了看周圍,空無一人……確定房裡的人是在同我說話。
以一個常年征戰沙場的武將的警覺度,他或許早就發現我的存在了。只是出於尊重沒有拆穿而已。亦或是,不屑一顧罷了……
也對,我這病懨懨的身子,又能威脅到他什麼呢?之所以視而不見,無非是因為無需掛心。對於絕對的強者而言,除了勢均力敵的對手之外,他們根本不會因螻蟻分神,只有色厲內荏外強中乾者才會疑神疑鬼患得患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