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跟在沈知秋身後,亦步亦趨。及至前廳,只聽她驚喜喊道:“四哥!”
那身著墨藍長衫、負手立在劍架前的背影清瘦頎長,聞聲回頭,目光淡漠地掃過我,復又落到沈知秋臉上,緊抿著的唇角微微勾起,如冰雪初霽:“來了?”
轟——宛如晴天霹靂!
看清那張臉的時候,我頓時屏住了呼吸,心臟不受控制地狂跳,以至於我毫不懷疑它下一刻就會蹦出嗓子眼兒。
這張臉、這張臉!我何其熟悉!可方才那毫無溫度的一瞥,那雙我再熟悉不過的眸中全然陌生的冷淡疏離,卻同記憶裡的溫情寵溺格格不入。
是誰?是誰?某個久違了的名字呼之欲出,卻悶窒地堵在胸口,令人眼中一熱,鼻頭酸澀不已。
“嗯!”沈知秋笑著點頭,迫不及待地跑到那人面前,挽住他的手臂,親暱道:“讓四哥久等啦”,調皮地吐了吐舌頭,指了指我,“快看,那個傻站著的丫頭就是我的救命恩人,也是我這次在北國新交的好友。”
“哦?”帶著三分好奇,七分無謂,沈時偃的目光再次落在我身上。
我身體緊繃著,強忍著滿腔無處安放的情緒,背上竟慢慢沁出一層冷汗。
沈時偃古井無波的面容漸漸露出微微詫異的神色。我恍然驚覺,忙不迭垂下頭。
“誒?阿軒你怎麼了?一副快要哭出來的樣子……”溫熱的手撫上面頰,沈知秋湊近我的臉細細端詳。
我立刻後退一步,眨了眨眼,不動聲色地強壓下眼中的淚意,“有嗎?被風迷了眼罷了……”
旋即朝著沈時偃的方向福身行禮,自報家門:“民女慕軒,北國朔京人。見過王爺。”
“起來吧。既是小妹的好友,日後也不必多禮。”
“是,多謝王爺……”
“入座吧。”
沈知秋一把拉起我,按坐在餐桌前。將滿滿一碗飯推到我面前,藉著遞筷子的機會,她俯身湊在我耳邊小聲問道:“你怎麼回事?”
我搖搖頭,勉強笑了笑,低聲細語:“我沒事——對了,惜月呢?自我醒來就一直沒見他……他不和我們一起用餐嗎?”
沈知秋似乎這才意識到少了一人,坐到我旁邊的位置上,扭頭問沈時偃:“四哥,怎麼不見惜月?”
“七弟去了練兵場,按說也該回來了。”
我沒有回頭,但僅是聽著他的聲音便已如坐針氈。似乎能感覺到背後打量的目光,我情不自禁地繃直了身體,正襟危坐。
很快,沈時偃入座,剛好是在我正對面的位置。我越發不敢抬頭,握著筷子的手微微哆嗦。
“動筷吧,不必拘禮。”不知是說給我還是知秋聽。
我低著頭,目光聚焦在眼前的白切雞上,囁嚅著小聲問:“不用……等等七王爺嗎?”不知為何,在沈時偃面前,我下意識地不敢直呼沈惜月的名字。
一隻色澤金黃的雞腿落到了我碗裡,我錯愕轉頭。只見沈知秋笑得燦爛:“不用管他!惜月那個臭脾氣,挑嘴得很!平日用膳都要特意開小灶。阿軒一定餓壞了吧?快吃!”
知秋的話令我忍俊不禁,卻礙於沈時偃的存在而不敢放肆。
彷彿看出我的拘謹,那人輕輕應聲:“嗯。”
我這才端起碗,乖乖地低頭扒飯,沈知秋不時夾菜給我。
食不言,寢不語。飯桌上一時針落可聞。余光中瞥見對面的沈時偃也專心吃飯,目不斜視。
我微微鬆了口氣,剛才過於緊張,冷靜下來才恢復了思考能力——人家可是權勢滔天的一國王爺,何以會注意到我這樣一個手無縛雞之力的弱女子?儘管“來歷不明”又“形跡可疑”,但遠不足以構成威脅,他恐怕從未將我的存在放在心上,適才會如此淡定相對吧。倒是我,本來無一物,又何必庸人自擾?
“別吃了!”沈知秋突然按住我的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