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據理力爭道:“我東南府之人,乃歷年閩人中家境貧苦不能自存者,無奈之下出海尋一條生路,本地土地肥沃,只要肯踏實苦幹,總歸有幾口飯吃。各人立足之後,聽說那閩南大旱,災民遍野,因怕家鄉親人受苦,顧而哀求咱們出船出力,到內地把閩南願意來臺的災民接到東南府,還能有條生路。若是留在徒添吾皇負擔也,他們到得東南府,不設官府,化外之民,自由自在慣了,若立府縣,並不習慣,只怕適得其反!”
熊文燦旁邊的鐘先生道:“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濱,莫非王臣,今東南府歸明,本為明人,必立州縣,方可長治久安!”
他看顏常武年輕,創下諾大基業,氣焰囂張,忍不住出聲教訓他。
顏常武失笑道:“敢問鍾先生,如立府縣,可有我東南府之治理也?”
鍾先生接不上口,東南府無府縣,卻是大治,民皆吃白米食肉穿絲綢,而閩省雖官衙齊全,民有飢色,高低之比,一目瞭然,他不能昧著良心說話。
挫了對方之氣,顏常武又分析道:“臺灣孤陷海外,乃四戰之地,東有倭寇為患(江戶幕府確立後倭寇削減得厲害),西有海盜肆虐,南有紅毛番過境,前陣子我們還與紅毛番打了一仗,我們一打二,損失了一條巡航艦,死了一個副艦長……”
他冷笑道:“就不知道福建水師可有實力對付?!”
不待回答,他傲然道:“如若福建水師歸我掌控,則來什麼都不怕!”
巡撫默然了!
大實話,福建水師羸弱是眾所周知,閩省海匪肆虐,福建水師視若無睹,上層盡都爛透了。
東南艦隊官兵以閩省居多,大家都是一樣的人,東南艦隊卻能夠做到誰擋我死,如若給福建水師接管東南艦隊,日後的臺灣有倭寇、海匪、紅毛番接踵而來,尤其紅毛番,實力絕對不弱,先前福建水師要不是十打一,還用詐術(騙老實的紅毛番說要談判,結果把人家談判代表送去北京砍頭,很不地道),豈能夠對付紅毛番?
東南艦隊與福建水師來幾萬人的大仗,都沒死到副艦長級別,對付紅毛番卻有陣亡,可見紅毛番不好惹!
他們是堅船利炮的祖宗!
正所謂是按下葫蘆浮起瓢,搞定東南府,就得接下東南府的因果!
老熊腦袋急轉,想的是兩全其美的方法,但天底下哪有這種好事!
如果顏小子昏了頭,放棄東南府的管治去當了他的太平侯爺,且不論能否控制他麾下的驕兵悍將,紅毛番上門來,就是件令人頭痛的事情。
熊文燦是個治世之臣,知曉臺灣扼倭國與南洋的要道,是南洋巴達維亞的荷人必經之地,絕對要與紅毛番打交道。
說實話,他對於本朝文武的能耐知之甚詳,如若東南府被全盤接收,則朝中諸勢力必將伸手往東南府五鎮,安排官員,大肆搜刮,三五年之後,東南府五鎮泯然眾地也!
老百姓們還想吃白米飯?想吃肉?想穿綢緞?
變成前世的記憶了!
小百姓們的遭遇不關因收臺得功而拍拍屁股到朝中做大官的熊文燦鳥事,頂多良心不安,但做得大官,良心早就被狗吃了。
百姓能不能吃肉是小事,可惹了紅毛番就是大事,那些酒囊飯袋對付不了(這是必然的),他們就會攀咬,說本撫處置不好,惹來紅毛番,萬一紅毛番把臺灣奪取,可就害苦老熊我了!
想到厲害處,收臺之功利心也就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