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近的天氣都不錯,像是冬天之前太陽留下的最後微笑。
陸川卻沒法像這天空一樣高興起來,反而很不安。
手中提著只夠一個人一頓的口糧,家中卻還有妻女。
只怕那個倒黴婆娘又要埋怨自己帶回去的糧食少了,至於乖巧懂事的女兒,自己又還能保護多久?
從鎮東集市一路走來,遇到街坊鄰居就聽:
“陸師傅,我家大虎在學堂乖不乖?”
“陸師傅,我家阿二惹您生氣沒有?”
“陸師傅,……”
陸師傅?
陸川每每聽到這個稱謂就自嘲。曾幾何時,自己沉心於石匠之道,以為這能為自己帶來柴米油鹽,能讓自己養活妻女。然而,死氣沉沉的邊鄉域不需要石匠,不需要手藝人!
索性認識幾個字,辦了家學堂勉強餬口營生。
人到中年,師傅成了先生,這人生也真是變化多端!
說起學堂裡的學生,印象最深的恐怕就是被處決的莫小北了。
那個並不顯眼,但對知識極度渴望的女孩,那個發誓要廣收天下寒子做學生的女孩,那個總是坐第一張聽講的女孩怎麼就成了神婆呢?
好端端的女孩怎麼就被絞死了呢!?
陸川心涼,想到自己的女兒已經走上了這樣的命運,心又更涼了幾分。
走到工匠聚居區,廣場上有些熱鬧,稍一打聽,說是四皇子在招石匠。
四皇子來了,要是發現女兒成了神婆怎麼辦?
邁開老腿飛速回家。
家裡,女兒正在為自己補衣裳,自己擔心有些多餘。
廚房,婆娘在生火,松球煙霧大,她一邊抹淚一邊埋汰。
陸川能理解她。
哪個女人想蓬頭亂髮,哪個女人不想自己嫁的男人事業有成呢?
“我回來了。”
對著火爐邊打了個招呼,陸川轉身準備去找女兒。
“不準走!”婦人丟了火棍,用腰間圍裙擦了擦手,“四皇子正在招石匠,你去看看。”
“怕是皇子鬧著玩吧,我可沒這閒工夫,還得準備明天的教案呢。”陸川走出廚房,來到女兒旁邊。
婦人也追了過來,火沒有生起。
“教案教案就知道教案!你那破學堂錢賺不了一分,還辦它幹嘛!”婦人當著女兒的面,指著陸川就訓,“現在有正事不做,整天就知道不務正業,這日子什麼時候是個頭!?”
“教書育人怎麼就不務正業了?”陸川反駁。
婦人咆哮,“你是育了別人,可自己家裡呢!?我們可還有存糧,我和香香的下一頓在哪裡?”
“你說,我們的下一頓在哪裡!?”
婦人覺得委屈,暗自抹淚,她其實能理解丈夫辦學堂也是為了家裡的初衷。
一開始,學堂的確能為家裡帶來些收入,但邊鄉域太窮了,弄到後面能有幾個人交的起學費,自己的丈夫好心不收學費,可卻是苦了家裡,眼看這日子就沒法過了!
總不可能再這麼過下去。